九重天的廢墟上飄著青灰色的雪，那是被九幽燈焚盡的因果灰燼。蘇綰綰赤足踏過星骸，足踝銀鈴每響一聲，七十二盞魂燈便沿著她踩過的軌跡次第亮起。公子執(zhí)傘跟在三步之后，傘骨是用他斷落的尾骨所制，傘面繪著三百年前未完成的婚書。

“你倒是物盡其用。“蘇綰綰瞥過傘面上朱砂勾勒的“聘“字，指尖燃起一縷鳳凰火。公子笑著將傘傾向她鬢邊：“夫人的龍鱗太耀眼，為夫怕灼傷了眼。“

火苗突然竄上傘面，將“為夫“二字燒成焦痕。蘇綰綰踩碎腳邊星骸，露出下方冰封的往生海：“昨日你私放鮫人怨靈，當本座不知？“

冰層下的鮫人魂魄突然暴動，公子手中傘柄裂開細紋。他望著蘇綰綰后頸浮現(xiàn)的逆鱗，那是昨夜雙修時被她用龍角刺出的傷痕：“那些魂魄在生死簿上無名無姓，夫人留著不嫌聒噪？“

“聒噪的是你。“蘇綰綰揮袖震碎冰層，怨靈尖嘯著撲向公子，卻在觸及他眉心血契時化作星砂。她拾起一粒星砂按入眉心，識海里頓時響起鮫人公主的嘆息：“阿星終究舍不得傷你...“

霜風卷起婚書殘頁，蘇綰綰在紛飛的紙屑中掐住公子咽喉：“用半魄化出你阿姐的殘念，這戲碼演了三百年還沒膩？“她掌心浮出九幽燈焰，映出公子靈臺深處被鎖鏈貫穿的鮫人虛影——正是冰棺中那位公主的模樣。

公子突然握住她燃火的手按向心口，星袍在烈焰中化作灰燼：“當年阿姐為保我魂飛魄散，如今你連這點執(zhí)念都要奪走？“他心口的破軍星紋滲出金血，那是蘇綰綰昨夜種下的逆鱗契。

魂燈突然盡數(shù)熄滅，廢墟陷入死寂。蘇綰綰在黑暗中撫過他戰(zhàn)栗的脊線：“本座最厭被人算計。“龍角刺破他后頸時，三百道星軌從傷口涌出，“你以為借雙修之機種下情蠱，就能操控涅槃火？“

公子在劇痛中低笑，尾尖纏上她腳踝的銀鈴：“夫人不也趁機將逆鱗契刻入我妖丹？“他忽然翻身將人壓在星骸上，九幽燈從袖中滑出，“不如看看昨夜你在情動時，往燈芯里添了什么。“

燈焰爆開的瞬間，蘇綰綰看見自己將半枚逆鱗嵌入公子心口。那是龍族締結(jié)死契的儀式，意味著從此共享壽數(shù)與痛覺。她猛然擊碎燈盞，碎片卻凝成面水鏡——鏡中映出雙修時自己主動吻上公子喉結(jié)的畫面。

“找死！“鳳翼掀起烈焰風暴，公子卻趁機將星砂塞進她唇間。蘇綰綰嘗到血腥味，識海突然浮現(xiàn)往生海深處的記憶：三百年前蘇明燭渾身是血地抱著破軍星主，將逆鱗契刻進彼此魂魄。

廢墟開始崩塌，真正的九重天在烈焰中顯露真容。蘇綰綰看著云端垂落的鎖鏈，每條都拴著個與公子容貌相同的男子。他們心口星紋殘缺不全，正隨著她的心跳抽搐。

“這些是...“她頸后逆鱗突然灼痛。

公子扯斷最近那條鎖鏈，傀儡化作青煙沒入他體內(nèi)：“天帝用我血肉造的替代品。“他指尖撫過蘇綰綰的逆鱗，“夫人可知為何唯獨你能種成逆鱗契？“

星砂突然在蘇綰綰體內(nèi)燃燒，她看見初代鳳凰在九幽燈中哀鳴。天帝握著星紋匕首剜出她的龍骨，而跪在燈芯處的正是少年模樣的破軍星主。當鳳凰血滴入他眉心時，蘇綰綰終于讀懂了初代留下的血咒：

“以吾骨為引，聘星辰為契。“

鎖鏈盡數(shù)斷裂，九重天響起喪鐘。公子在鐘聲里褪去衣袍，露出脊背上與蘇綰綰一模一樣的逆鱗紋：“因為你我三百世前就是...“

“閉嘴！“蘇綰綰召出青銅羅盤，二十八宿星官卻齊齊跪地。她看見自己的倒影生出龍尾，而公子額間浮現(xiàn)鳳翎紋——這是逆鱗契徹底融合的征兆。

九幽燈殘骸突然重組，燈芯處跳出簇黑白交織的火焰。公子握住她的手按向火苗：“夫人可知何為真正的焚天？“火舌竄上穹頂時，蘇綰綰在灼痛中明悟：白焰焚肉身，黑焰噬魂魄，而這混沌之火需要雙生契主共同執(zhí)掌。

天帝的殘魂在云端凝聚：“逆徒！當年就不該留你...“話音未落，黑白焰已纏上他的法相。蘇綰綰在烈焰中輕笑：“當年你用我龍骨鎮(zhèn)九幽，今日本座便用你的神魂點天燈！“

公子忽然咬破她耳垂，將血珠彈入燈焰：“夫人錯了。“他攬著蘇綰綰踏火而上，“是我們。“

混沌之火吞沒九重天時，蘇綰綰聽見萬魂齊哭。那些被天帝禁錮的魂魄化作流星，其中一道沒入她眉心——是十歲那年冰棺中的自己。少女蜷縮在識海角落，腕間系著公子當年送的紅繩。

“你竟留著這個。“蘇綰綰捏碎紅繩，公子卻從灰燼中拾起枚玉扣：“因為這里藏著...“他捏碎玉扣，三百年前的月光傾瀉而出。蘇明燭的聲音隨月華流淌：“阿星，待重燃九幽燈那日，替我護好轉(zhuǎn)世的小丫頭。“

廢墟開始坍塌，公子在墜落中吻上蘇綰綰的逆鱗：“這次，別再趕我走了。“蘇綰綰反手將他按進星骸，逆鱗契在兩人之間爆出刺目強光：“本座的人，生死由我不由天！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