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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 功過不能相抵

趴在林晃司肩頭上的八岐大蛇似乎感受到了他心情的變化,不滿地嘀咕了一句。

“吵死了……本座要睡覺……”

但它小小的尾巴尖卻輕輕地拍打了一下林晃司的脖頸。

夏目勇男緩緩點頭:“京都,會站在月見館身后。明里暗里。”

林晃司微微頷首,不再多言,轉身帶著他的妖怪伙伴們離開茶室。

剛才夏目勇男所言并非預言,而是正在發生的現實。

東京陰陽寮的內亂與不作為、默許,削弱了人間制衡亡靈的力量,新鬼的肆虐使得東京越發混亂,舊神的蘇醒帶來了顛覆性的變量。

東京,這片匯集了曰本極致欲望與絕望情緒的土地,將成為新舊信仰、新舊力量碰撞的第一個戰場,也必然是最慘烈的戰場!

……

1992年的大蕭條席卷了整個曰本。

新任首相宮澤喜一正在謀劃一個經濟刺激計劃,據說,他試圖通過財政與貨幣的組合政策應對泡沫經濟的崩潰。

曰本銀行在 7月初宣布進一步降息,同時正府還宣布將投放約 11萬億日元于公共投資等領域、扶持中小企業。

可是,一兩年的時間是無法振興低迷的經濟的。

年輕人們似乎不愿意直面殘酷的現實,紛紛將興趣和注意力投放在文娛領域。

人們在夏季自發地組織悼念歌手尾崎豐的活動,其代表作《 I Love You》長時間占據 Oricon榜單(曰本公信榜)。

靈界人士也是這個世界中的一個部分,林晃司還是個中學生時,最崇拜的就是像尾崎豐那樣的叛逆歌手。

不過,他因為家中背負舉債,無力購買門票一睹尾崎豐陣容。

但他萬萬沒想到,自己成為月見館的代理主任后,竟然還有與尾崎豐亡魂展開對話的機會。

可說到底,偶像也是人,接觸后就會發現,他們身上根本沒有什么“神圣”光環。

尾崎豐的亡魂,那個曾經在舞臺上燃燒生命的搖滾符號,此刻風光不再,他像一只被雨淋透的野狗,散發著頹敗的氣息。

當他敲開月見館大門的那一刻,林晃司就知道一個偶像永遠地留在了音樂和舞臺上,此刻他面對的僅僅是一道心有怨念的亡靈。

“歡迎來到月見館,很樂意為您效勞。”

尾崎豐坐在林晃司對面,焦躁不安,手指不斷地摳著榻榻米的邊緣,從河童那里接過安魂茶后,開始講述著那些纏繞他的執念。

“ 1991年,對,就是去年,我和由貴的事被那些該死的周刊拍到了。”

他笑得很難看,既懷念過去的“地下戀”,又憎惡齊藤由貴的背叛。

“我那時是真想離婚,然后和她堂堂正正地在一起。我以為她也一樣,哈哈哈哈哈!”

尾崎豐突然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嗤笑,“她說她享受這種不穩定,這種危險的關系。她不喜歡被束縛,婚姻對她來說是牢籠。我?我算什么?一個刺激的玩伴?還是一個隨時可以丟掉的麻煩?”

說到這里,尾崎豐越來越激動,臉上掛著酒精也無法麻痹的痛苦。

“我的身體早就垮了,嗓子也,誒,情緒根本控制不住!那天晚上,我只是想喝點酒,讓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停下來!停下來!可是……停不下來了……”

亡魂的身體微微顫抖著,發出微光,仿佛再次被那晚的絕望拖進深淵。

他猛然抬起頭,直視著林晃司,那雙曾讓無數少年少女沸騰的眼中,此刻只剩下迷茫和恐懼。

“林經理,你說,像我這樣的人,死后是會上天堂,還是下地獄?”

林晃司一直沉默地聽著尾崎豐講述自己的人生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既沒有偶像形象破滅的惋惜,也沒有流露出對眼前這個痛苦靈魂的同情。

他只是平靜地拿起面前的冷茶,抿了一口,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。

“功是功,過是過。”

林晃司的聲音十分清晰冷靜,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,他沒什么好隱瞞對方的。

“你唱過的歌,打動過的人心,是功。你放縱的私欲,不負責任的逃避,最終摧毀了自己,是過。功過不能相抵,更何況,現在,尾崎桑你已經死了。”

尾崎豐愣住了,完全沒料到會得到如此冷酷直白的回答。

幾秒鐘的沉寂后,他猛然大笑,既是在嘲笑自己,也是覺得可悲。

是啊,他已經死了,對這個荒唐的世界不應該有任何留戀。

“哈哈哈哈……功過不能相抵!好!說得好!”

笑聲在空曠的大廳里回蕩,聽起來有些凄涼。

笑著笑著,尾崎豐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,點點微光從他的身上逸散。

最后他復雜地看了林晃司一眼,那眼神里有怨恨,但更多的是一種認命的了然。

“我明白了……地獄……才是我該去的地方。”

話音尚未落下,尾崎豐轉身,毫不猶豫地踏向了那虛幻顯現的三途川入口,亡靈的身體像一陣被風吹散的煙霧,徹底消失在空氣里,只留下那凄涼的大笑聲似乎還在耳邊縈繞。

林晃司坐在椅子上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過了半晌,他半開玩笑地說道:“我可沒說你究竟要下地獄還是上天堂,下地獄……是你自己決定的……”

“嗤——”

充滿嘲弄的嗤笑吞噬了尾崎豐留下的笑聲,趴在林晃司肩頭的八岐大蛇懶洋洋地動了動,其中一個腦袋微微抬起,斜睨著尾崎豐消失的地方。

“愚蠢的人類啊。”

作為一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老存在,八岐大蛇總是以居高臨下的視角看待人類。

“功過不能相抵?說得倒是冠冕堂皇,生前被欲望和軟弱撕扯得支離破碎,死后還要執著于一個早已注定的答案。天堂?地獄?不過是換一個地方演獨角戲罷了。

另一個蛇頭也湊了過來,吐著信子,“那個叫齊藤的女人,倒是有趣。享受危險,厭惡束縛?似乎你們人類公認的藝術家都有這種氣質,一個渴望用婚姻枷鎖捆綁彼此,另一個只想在懸崖邊跳舞……”

“嘖嘖,真是絕配。他來找你,與其說是尋求答案,不如說是想在最后,找個能聽他傾訴這灘爛泥般人生的觀眾罷了。”

林晃司聽完,沒好氣道:“讀了幾本人類寫的書、看了幾部肥皂劇就開始指手畫腳,你不覺得你很尖酸刻薄嗎?”

“暫且不說我,難道你不也是如此?引導他主動走向地獄的人是你!”

林晃司還嘴,“是他覺得自己應該下地獄,我什么都沒說。”

八岐大蛇沒想到林晃司如此厚臉皮,不屑道:“是是是,你什么都沒說,什么都沒做。”

“不過,地獄使者也有可能判定尾崎豐應該上天堂。但是,亡靈也擁有自主權,比如,它們要是認為自己有罪,可以主動選擇下地獄贖罪。可這種人很少,幾千年里,鳳毛麟角。”

相反的,應該下地獄之人,是不可能進入天堂的。

像尾崎豐那樣的存在,死后仍然通過音樂凝聚了人們的信仰,從某種程度而言他比其他的普通亡靈更加強大,完全可以去“報復”生前的仇人。

然而,他沒有這么做,或許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善良之處。

“你們人類可真是復雜,下地獄?腦子有病吧?!”

林晃司沒有回答八岐大蛇,注視著尾崎豐消失的那片空間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曾經有個少年崇拜過你,你知道嗎?”

林晃司的聲音平靜無波,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,“在他還是那個為買不起門票而失落的少年時,那個在臺上嘶吼著叛逆與愛的尾崎豐,是他灰暗青春里為數不多的光。”

“功過相抵是妄想,”他開始自言自語,又像是在重申月見館的立場,“生前的選擇,決定了死后的道路。月見館的職責,是維持生與死的界限,不是充當懺悔室或審判庭的替代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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