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翁爵士深吸了一口氣，他知道，繼續偽裝已經毫無意義。

他索性將姿態放得更低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誠懇。

“黎溫少爺，既然您已經看透了一切，那我也就不再隱瞞。”他沉聲說道，“女王陛下確實無意與東境開戰。這場沖突，從一開始，就是為了解決國內的麻煩。”

“很好，”黎溫滿意地點了點頭，“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，那事情就好辦多了。我們來做一筆……骯臟的交易吧。”

一旁的艾琉薇爾聽到“骯臟”兩個字，好看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
黎溫沒有理會她，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出了自己的第一個條件。

“如果你們女王不想讓這場‘可控的沖突’變成真正的戰爭，很簡單，”他伸出一根手指，語氣平淡，卻不容置疑，“把那片暗影地域，讓出來。”

里翁聞言，心中一緊，但隨即又松了口氣。

這個條件，雖然苛刻，卻在他的預料之中。

“可以。”他點了點頭，答應得異常爽快，“暗影地域的歸屬權，我們可以讓步。但是……”

他抬起眼，目光灼灼地看著黎溫，“……王國需要從這片地域的產出中，獲得一部分收益。這是我能為女王陛下爭取到的、向陛下交代的……最低底線。”

“沒問題。”黎溫答應得比他還快，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，“收益可以談，我也可以讓你們的開拓團進來分一杯羹。但是，我也有一個條件。”

里翁的心再次提了起來。

他看著黎溫臉上那抹熟悉的、小狐貍般的笑容，心中暗道：來了，這家伙真正的鬼主意，現在才要登場。

黎溫沒有賣關子，他站起身，走到窗邊，看著窗外黃石城那在夜色中依舊顯得粗獷而堅韌的輪廓。

“我要自由貿易。”

“自由貿易？”里翁一愣，這個詞他聽過，但并不理解其深意。

在他看來，兩國之間的商隊往來，不一直都是“自由”的嗎？

“我希望爵士能向伊蕾娜女王轉達我的意愿，”黎溫轉過身，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，“我希望，東境與盧恩王國之間，能夠實現真正的自由貿易。雙方互開邊境，商隊自由往來，最重要的是——”

他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——零關稅。”

“零關稅？！”里翁爵士的眉頭瞬間鎖死，他幾乎是立刻就搖頭拒絕，“黎溫少爺，這絕無可能！關稅是王國最重要、最穩定的財政來源之一，女王陛下不可能放棄這筆收入！”

對于這個世界的統治者而言，理解很簡單：商隊過境，留下買路錢，天經地義。放棄關稅，就等于放棄白花花的金幣，哪個領主會做這種賠本買賣？

“哦？爵士覺得這是賠本買賣？”黎溫笑了，那笑容里帶著一絲高深莫測。

他走到里翁面前，將一份早已準備好的、由愛麗絲連夜趕制出的計劃書，放在了桌上。

“爵士，你說的沒錯，放棄關稅，確實會少一大筆收入。但是，你有沒有想過，零關稅之后，會發生什么？”

他伸出一根手指，在桌上輕輕敲了敲。

“我們東境的糧食，物美價廉，會像潮水一樣涌入你們王國。你們的平民，可以用一半的價格買到面包，他們會不會感激那位讓他們吃飽飯的女王？”

里翁的瞳孔微微一縮。

“我們韋庭商會那些精美的煉金造物、絲綢和香水，會以前所未有的低價，出現在你們王都的貨架上。那些過去被舊貴族壟斷的奢侈品工坊，會被我們沖得七零八落，他們的錢袋子會迅速干癟下去。爵士，你覺得，這對于一位急于削弱舊貴族的女王來說，是一件壞事嗎？”

里翁的呼吸，開始變得有些急促。

“當大量的商品自由流通，商路會變得前所未有的繁榮。更多的商隊，更多的貨物，更多的旅店、酒館、馬夫……這會帶來多少新的稅收？會創造多少新的財富？爵士，你覺得，放棄一棵樹，換來一整片森林，這筆買賣……真的虧嗎？”

黎溫的每一句話，都像一把重錘，狠狠地砸在里翁的心上，將他那套陳舊的、只懂得“收過路費”的領主經濟學，砸得粉碎。

他看著那份計劃書，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發燙。

這個年輕人，他描繪的不是一筆簡單的交易，而是一幅……足以改變整個王國經濟格局的、宏偉的藍圖！

就在里翁還沉浸在這份震撼中時，黎溫又像變魔術一樣，拿出了另一份更加厚重的、裝訂精美的協議。

封面上，用燙金的通用語寫著幾個大字——《關于翡翠山脈暗影地域聯合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合作協議》。

“這又是什么？”里翁感覺自己的腦子已經快要不夠用了。

“這是我為我們‘骯臟的交易’準備的，第二道保險。”黎溫笑得像個天真的孩子。

“既然我們要共同開發，那不如玩得大一點。我們成立一個‘聯合開發公司’，我方以技術和管理入股，占七成。貴方，以及貴方背后那些‘渴望發財’的貴族大人們，可以用資金、人力、物資入股，占三成。”

里翁聽完，眼中的光芒先是亮了一下，但隨即，他那久經沙場的警惕心，讓他瞬間冷靜了下來。

他拿起那份協議，仔細地翻看著。

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，更何況是出自奧瑞利安家這位“小狐貍”之手。

協議的條款看起來天衣無縫，公平合理。

但里翁爵士的直覺告訴他，魔鬼，就藏在這些華麗的辭藻里。

“黎溫少爺，”里翁放下協議，抬起頭，那雙深邃的眼眸里，閃爍著老狐貍般精明的光，

“這份協議，看似對我們雙方都有利。但我很好奇，既然是聯合開發，為何所有的勘探技術、煉金設備和高級管理人員，都必須由貴方獨家提供？并且，協議里還規定，‘公司’每年需要向貴方的‘韋庭商會’支付一筆數額不菲的‘技術咨詢與管理服務費’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