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然，我想不出你做這些的目的，”

艾琉薇爾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子小徑上響起，清冷得像月光下的露水，

“我可是那個試圖將你洗腦、把你變成傀儡的人。我不相信你會以德報怨。”

黎溫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過身，臉上那副懶散的表情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模糊。

他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，歪了歪頭：

“你糾結(jié)了這么久，從舞會結(jié)束到現(xiàn)在，就為了問這個？”

“對。”艾琉薇爾的回答干脆利落，紫羅蘭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像兩顆幽冷的星辰，緊緊鎖定著他。

“呵，”黎溫輕笑一聲，向前走了半步，拉近的距離讓空氣中的分子都仿佛變得緊張起來，

“我要是不回答這個問題，你今晚回去，是不是就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了？”

“不會，”艾琉薇爾的唇角，緩緩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，

“我對我自己的魅力，還是有幾分信心的。”

她的話音剛落，便敏銳地捕捉到黎溫的目光，像一雙無形的手，從她的眼眸滑到唇角，再到她纖細(xì)的頸項，最后在她禮服勾勒出的曲線上停留了片刻。

那眼神不帶侵略性，卻充滿了純粹的、屬于雄性的欣賞。

于是，她那抹極淡的弧度，綻放成一個完整的、帶著幾分挑釁意味的淺笑。

那一笑，仿佛凜冬的冰川裂開一道縫隙，泄出了其下最溫暖的春光，讓清冷的月色都變得明媚如秋陽，足以融化北境萬年不化的積雪。

黎溫少爺坦然地收回目光，鄭重其事地頷首，仿佛在肯定一個重要的學(xué)術(shù)論斷：

“嗯，你說的沒錯。作為一個身心健康、功能齊全的男性，面對一位如此出色的女性，我確實……有過一些特別的想法。”

艾琉薇爾的笑意更深了，她饒有興致地重復(fù)了一遍，尾音微微上揚，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弄著聽者的耳朵：

“特別的……想法？”

黎溫臉上的表情，在那一刻，變得無比的開朗與無邪，像一個發(fā)現(xiàn)了新玩具的孩子，眼神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(zhì)。

他咧開嘴，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，用一種足以讓任何神父都認(rèn)為他純潔無瑕的語氣，歡快地說道：

“嗯，想要*你啊~”

“……”

那一瞬間，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了喉嚨。夜風(fēng)停了，蟲鳴靜了，連天邊那輪清冷的月亮，都仿佛被這句過于驚世駭俗的話語驚得漲紅了臉，透出一層曖昧的緋色。

夏夜獨有的、那股混雜著草木與泥土氣息的悶熱空氣，在此刻被徹底點燃，發(fā)酵成一種黏稠而危險的氛圍。

艾琉薇爾的大腦，出現(xiàn)了長達(dá)三秒鐘的、純粹的空白。

宕機(jī)。

她活了十六年，從未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。

她想過黎溫可能會用輕浮的言語調(diào)侃，可能會用曖昧的暗示試探，但她萬萬沒想到，他會用這種……如此原始、如此粗鄙，也如此……誠實的方式，將那份最陰暗的欲望，像一件禮物一樣，坦蕩蕩地擺在她面前。

他不怕死嗎？不怕她以“褻瀆皇室”的罪名，當(dāng)場用荊棘絞斷他的喉嚨嗎？

然而，當(dāng)那份初時的震驚與羞惱如潮水般退去后，一種奇異的、甚至讓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情緒，浮上了心頭。

她沒有感到被冒犯。

她甚至……有點想笑。

她用那雙深邃的紫羅蘭色眼眸，重新、認(rèn)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。

他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，眼神依舊清澈，仿佛剛才說出的不是一句足以讓他掉腦袋的混賬話，而是一句“今天天氣真好”的日常問候。

這個家伙，真的是一位自小接受著最嚴(yán)苛禮儀教育的貴族嗎？

也許是吧。

但他的靈魂里，住著一頭掙脫了所有枷索的野獸。

艾琉薇爾會討厭這句話嗎？

當(dāng)然不。

對于這位早已厭倦了虛偽、謊言與陰謀的皇女來說，黎溫這種堪稱“自殺式”的坦白，遠(yuǎn)比那些處心積慮掩飾真實目的的甜言蜜語，要順耳得多。

她討厭謊言，勝過一切。

黎溫這種毫無掩飾的表達(dá)，反而讓她那顆時刻緊繃、防備著全世界的心，莫名地……放松了下來。

她就是這樣一個怪人。

至于這種褻瀆的想法……艾琉薇爾的嘴角，再次輕輕抬起，這一次，那譏諷的笑意里，帶上了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。

如果是黎溫的話……她想，或許，她可以勉強(qiáng)原諒他這一次。

于是，她迎著他的目光，用一種慵懶而危險的語調(diào)，淡淡笑道：

“呵，黎溫少爺，你果然……居心叵測。對一位女士始終抱有這樣陰暗的想法，可不是一位有風(fēng)度的紳士所為。”

“唉，是你自己非要問的，我只是實話實說。”

黎溫兩手一攤，擺出一副“我很無辜”的表情，

隨即，他手腕一翻，那塊暗金斑駁的“艾塔爾的幻滅”便出現(xiàn)在他掌心，表鏈在他指間晃蕩，像一條伺機(jī)而動的毒蛇。

“怎么了，你怕了？”他晃了晃那塊禁忌造物，表蓋在月光下反射出詭異的光，“你連這個都敢送給我，難道還怕我圖謀不軌么？怕不怕？”

“你能得手，算是你的本事。”艾琉薇爾非但沒有后退，反而向前踏出一步，兩人的距離再次被拉近到危險的界限。

她微微仰起頭，月光勾勒出她優(yōu)美的下頜線，那雙紫眸里閃爍著冰冷而興奮的光芒，甚至帶著一絲……興奮？

“你大可……試試。”

“嘶——”黎溫倒吸一口涼氣，夸張地后退半步，將懷表收了起來，

“我從來沒聽過這么離譜的要求，女人，你這是在用激將法試探我！”

“來啊，有本事你就來。”艾琉薇爾不依不饒，步步緊逼，唇角的笑意愈發(fā)濃烈，

“你能得手，就當(dāng)被蚊子咬了一口！”

“……”

不遠(yuǎn)處的陰影里，諾愛兒默默地將身體又向后縮了縮。

她感覺今晚的風(fēng)兒有些喧囂，吹得她有點看不懂眼前的景象了。

那個沉穩(wěn)、冷酷，仿佛永遠(yuǎn)不會被打鬧動搖的殿下，此刻竟然像個和心上人拌嘴的普通少女，言語間充滿了她從未見過的……鮮活與生動。

這還是她認(rèn)識的那個殿下嗎？

就仿佛是另外一個人。

但是，諾愛兒很高興。因為她能清晰地感覺到，此時此刻的艾琉薇爾殿下，絕對是快樂的。

這一點毋庸置疑。

所以，善解人意的女仆小姐決定，繼續(xù)當(dāng)一個安靜的吃瓜群眾。

“怎么？就這點膽子，還想打我的主意？”艾琉薇爾看著黎溫那副“敢怒不敢言”的模樣，終于發(fā)出了不加掩飾的、清脆的嘲笑聲。

“嘖，你以為我不想？”黎溫被她笑得有些惱羞成怒，壓低了聲音，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，

“你剛才那躍躍欲試的超凡之力是怎么回事？那股死亡味道都快凝成實質(zhì)了！我怕我還沒碰到你，就被你的荊棘扎成篩子，懂嗎？”

“那還不是你無能。”艾琉薇爾的嘲諷直擊要害，她雙手抱胸，姿態(tài)高傲得像一只巡視領(lǐng)地的女王，

“要是你能比我厲害，你現(xiàn)在，肯定就已經(jīng)得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