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卷之靴尖碾著韃子腦袋繼續道:
“所以多爾袞要等孫督師敗退郟縣,好走澤潞古道直撲紫荊關?”
韃子聞言先是一愣,旋即放聲狂笑:
“是又如何?你們明狗皇帝把洪承疇都逼得投了我大清!還指望……咳咳……”
話音未落,王二突然將還在冒火的棍子按在他大腿內側:
“驢日的還嘴硬!”
皮肉焦糊味彌漫開來,韃子渾身肌肉繃成鐵塊,卻從牙縫里擠出嗤笑:
“看你這身功夫,不如跟爺回盛京當個撫順額駙!”
王卷之聽了這話黑了臉。
當年李永芳降清娶貝勒之女,這稱呼在關寧軍里就是活王八的代名詞。
王卷之附身掐住他下顎,力道大得能捏碎骨頭:
“要我學范文程那老狗?做夢吧你!”
話到此,王卷之刀尖抵住他的心口:
“說!你們到底有何意圖!”
韃子聞言又是一陣狂笑,旋即腮幫肌肉猛然收縮——“咔嚓”!
半截舌頭混著血一口吐出,糊在了王卷之臉上。
溫熱的血順著眼窩流進嘴角,腥甜混著胃酸在喉頭翻涌。
王卷之右手死死的攥住苗刀,指節因過度用力發出“咯咯”脆響。
左手卻不受控地發抖。
這抖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人類面對極端暴虐時本能的戰栗。
咬斷舌頭的韃子喉嚨里迸出“嗬嗬”怪笑,每笑一聲就有血沫從口中流出。
王卷之閉眼深吸氣,刀尖抵住對方心窩。
“是條漢子!走好!”
一旁的王二回神后,揉了揉發僵的臉:
“額日,這驢日的是真狠啊,牙口比村口老驢還硬!”
他邊說邊掰開尸體的嘴:
“嚯!后槽牙鑲著金呢!”
順刀背“鐺”地一敲,三顆金牙應聲落進掌心。
王卷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,聞言無語道:
“你他娘屬鬣狗的?見著死人就想掏肛?”
王二把金牙在褲腿上蹭了蹭笑道:
“這不叫掏肛!額們陜北管這叫撿漏!”
話剛說完,這廝又從一具尸體懷里摸走了一對銀鐲子:
“嘖嘖,這得有十兩重......”
王卷之無語的搖了搖頭,抬腳向破舊的祠堂走去。
月光漫過祠堂坍塌的山墻,將滿地狼藉照得纖毫畢現。
王卷之踩著半截“忠義千秋”的牌匾,靴底粘稠的血漿在青磚上拖出暗紅軌跡。
供桌上東岳大帝的泥塑頭顱滾在香爐旁,空洞的眼眶里插著支雕翎箭,仿佛神明也在冷眼旁觀這場殺戮。
三具被砍斷手腳的明軍尸體呈扇形倒伏在祠堂前,周圍更是散落著七八具尸體。
有漢人的,也有韃子的!
夜風掠過殘破的窗欞,帶著火星的帳幔碎片如冥蝶翻飛。
王卷之踢開具擋路的尸體,抬頭望去,褪色的《地藏經》帛畫正巧映入眼簾,“地獄不空”四個字被血浸得發亮。
王卷之默嘆一聲,轉頭從王二喊道:
“你扒拉半天就沒找著什么行軍圖?”
王二從具韃子尸體下抽出半張油餅啃了一口嘟囔道
“這都是營哨小卒!得把總往上的官兒才配行軍圖啊!”
說著,他掰著的指頭數:
“馬把總管百人,營把總管五百......”
王卷之看著老營兵數數的樣,牙根咬得發酸。
他本想著救下兩三個識路的俘虜當活地圖,誰料這群兔崽子逃得比中箭的獐子還快。
眼下倒好,漢人俘虜躥得精光,韃子全被自己攮死了。
最后還是要指著老陰比這老油條當人肉指南針。
真就離譜!
十天,就剩十天。
早半個時辰找到孫傳庭,或許還能在郟縣布下天羅地網。
晚半刻鐘撞見闖王鐵騎,四萬明軍就得變成潼關外的肉餡餃子。
王卷之煩躁的扛著苗刀轉身沖王二喊道:
“收拾收拾走了!”
王二聞言一愣:
“急啥!這地界多舒坦,夜風涼颼颼的......”
王卷之指了指周圍的尸骸血泥打斷道:
“舒坦?跟二十多具尸首睡在一起,你會覺得舒坦?”
老營兵梗著脖子回嘴:
“殺人的時候你刀刀見血,這當口倒嫌腌臜!”
王卷之無語的把苗刀抽在他腚上:
“這地界是狗韃子的哨鋪!保不齊隨時會有清軍出現,你也不想半夜被人砍了腦袋吧!”
王二聽了這話躥得比受驚的騾子還快,腰間褡褳里金銀銅錢叮當亂響,活像走街串巷的貨郎擔子。
王卷之聽著這動靜太陽穴直跳,扯住他后領往暗處拽:
“揣著這些零碎,三里外的韃子都能順著聲摸過來!”
“你懂個球!”
這廝卻無所謂道:
“額這是給弟兄們攢撫恤......”
王卷之一腳踹在的屁股上:
“廢什么話,帶路!”
王二揉著腚幫子,腰間銅錢串撞得叮當響:
“額們往哪躥?”
“冢頭鎮!先找間不漏風的屋子過夜。”
王二聞言一把拽住了他的箭袖,油乎乎的臉上難得正經:
“你非要去尋孫閻王?”
王卷之愣了愣,隨即嗯了一聲。
王二撓了撓頭:
“額覺得你是好人,你這樣的人不該被埋沒。”
見王卷之依舊無言語,老營兵急了:
“你當去年孫傳庭的秦軍為啥會敗?就是因為缺餉缺糧,戶部撥的糧餉被層層漂沒,到潼關只剩三成!”
遠處傳來野狗吠叫,王二壓低了嗓子:
“闖王給流民分田,給弟兄們發足餉!你要肯來,少說能當個把總,后面再弄個天王坐坐也不是不行。”
王卷之聽到這總算明白這廝說的是啥意思,是勸自己投靠李闖王啊!
默嘆一聲嘴角扯出抹苦笑,—半是笑這荒唐世道,一半是笑自己明知不可為而為之。
他反手將苗刀插進夯土地:
“你真當李闖是救世主?”
王二剛要爭辯,卻被王卷之抬手打斷:
“知道清軍塘騎為啥出現在河南?多爾袞早算準了你們流寇和官軍會兩敗俱傷!等孫督師兵敗郟縣,東虜鐵騎就會沿著澤潞古道……”
話到這,刀尖抬起直指北方:
“破紫荊關,屠大同,十歲以上男丁斬首,女眷分給披甲人為奴,到那時,你,我!都會被剃成金錢鼠尾頭做韃子的包衣奴才!”
說著,王卷之深吸一口氣:
“孫傳庭再混蛋,也比李自成強,潼關防線撐到如今,全憑他帶著秦軍硬撐!”
王二急得直跺腳:
“額不懂那些,額一個地里刨食的就知道誰給額糧給額田誰就是好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