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呵！這酸丁，到底是等不住了！”

王卷之嘴角咧開，帶著疲憊卻又狂放的笑意望向地平線的塵煙，顧正炎果然如他所料，在最要命的時刻，亮出了他壓箱底的三千汗帳親軍！

這書生，莫不是對自己考察完了？

山下，戰局瞬間崩解！

因劉宗敏中槍落馬、馬重禧斃命而陷入巨大混亂的闖軍，再看到那以奔雷之勢席卷而來的強大騎兵，恐慌瞬間擴散。

“韃子！是韃子！！！”

“擋不住了——！”

“跑啊！快跑！”

“權將軍生死不知，馬將軍死了，敗了！敗了！”

一時間別院正廝殺的闖軍聽到后方的驚恐呼喊，又看到那席卷而至的煙塵哪里還有半點戰心。

丟下武器，推開同伴，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，像沒頭蒼蠅般朝著四周亡命奔逃。

“牛三貫！劉黑子！帶著剩下還能動的跟老子殺出去！”

王卷之翻身上馬一夾馬腹，胯下戰馬吃痛，長嘶一聲揚起四蹄！

“殺——！！！”

福王別院殘破的大門和豁口，如同開閘泄洪般涌出了最后一股還能提得動刀的守軍，在王卷之的帶領下撲向潰散的羔羊。

就在這時，那席卷天地的煙塵終于沖到近前！

顧正炎彎弓搭箭一馬當先。

他身后，三千汗帳親軍如同鋼鐵洪流沖向戰場！

“放箭！”

數千支箭矢從沖鋒的騎兵陣中騰起，扎入前方擠成一團的人潮！

噗！噗！噗！

箭矢入肉的悶響此起彼伏，中箭者撲倒成片，幸存的闖軍驚嚎慘叫著互相推搡踐踏，戰場驟然大亂。

“沖鋒！”

嘭！

沖鋒的鋼鐵集群絲毫不停直接撞上潰逃的人潮！

慘烈！碾壓！

長槍洞穿后心、脖頸，彎刀借著馬速掠過，人頭帶著血柱沖天而起。

戰馬蠻橫地撞飛擋路的潰兵，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！

后面的騎兵甚至不需要揮動武器，只是策馬前沖，那馬蹄便能將摔倒在地的潰兵踏成肉泥！

刺擊，劈砍，踩踏！

整個戰場瞬間變成了一場效率驚人的屠宰場！

別院方向，王卷之策馬沖在最前，破甲槊揮舞間，已有數名潰逃的闖軍精兵倒斃馬下！

“休走了劉宗敏——！”

王卷之眼見劉宗敏在親兵的護衛下策馬奔逃，一聲怒吼拍馬直追。

一旦讓這老狗逃回大營，無異于放虎歸山，后患無窮。

“壯士——！”

就在這時，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側面傳來。

顧正炎不知何時已策馬趕到近前，攔在王卷之前沖的路上：

“莫要窮追，劉宗敏重傷敗局已定，殺與不殺此仇皆已結下，當務之急是盡快收斂部屬想法避禍，李闖主力若得聞此訊必舉大軍來犯，此刻冒險追入腹地，恐為小敵所乘反誤大局。”

顧正炎的話如冰水澆頭將王卷之狂躁的殺意瞬間澆滅，勒住戰馬望著前方越跑越遠的劉宗敏啐了一口：

“媽的！便宜了這老狗！”

說著，王卷之調轉馬頭看著風塵仆仆的顧正炎，又看向戰場。

汗帳親軍已勒住馬韁，在各自十夫長、百夫長的指揮下，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殘敵。

望著如此神勇的騎兵，王卷之眼中滿是羨慕：

“酸丁，你這次可真夠敞亮，帶著這幫兇神惡煞招搖過境，就不怕把建奴和李闖的眼珠子都驚得掉出來？”

顧正炎聞言微微一笑：

“阿濟格已率建奴主力入寇山西，兵鋒直指大同。李自成亦在襄陽厲兵秣馬，欲率主力兵分兩路西擊潼關，圖謀陜西。學生這點動作，于大局而言，不過是池塘里投下的一顆石子，影響甚微。”

說著，顧正炎臉上的輕松收斂，在馬上朝著王卷之拱手行禮，姿態前所未有的鄭重：

“壯士！”

王卷之一愣，下意識地準備回禮，卻聽顧正炎繼續道：

“經此一戰，學生觀壯士有勇有謀，敢為常人不敢為之事，更能于絕境中激揚血勇，聚人心于瀕死，更兼仁心俠骨不棄弱小，此等氣魄格局，乃雄主之資也，學生顧正炎，愿奉壯士為主公，我麾下這三千汗帳精騎，自今日起便為壯士前驅，刀山火海唯壯士馬首是瞻，不知壯士……可愿接納學生與這些草原兒郎共襄宏圖大業？”

這番話如同平地驚雷，震的王卷之一陣怔愣。

饒是他一貫心大如斗，此刻也是懵了，他瞪著顧正炎，看著對方那無比誠摯的眼神，再看看那些遠處彪悍的蒙古騎士，突然爆發一陣酣暢淋漓毫無保留的大笑：

“哈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哈——！！！”

“愿意！太愿意了！老子盼這天脖子都盼長了！哈哈哈！”

王卷之激動地一把抓住顧正炎的肩膀：

“好！好酸丁！夠意思！從今往后，咱們就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好兄弟！有老子一口肉吃，就絕不會讓你們餓著！”

顧正炎聞言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，隨即又露出一絲無奈：

“壯士豪氣干云……只是，學生麾下尚有千余部族眷屬隨行，皆是這些兒郎的根……。”

王卷之用力一拍胸脯：

“都來！都算老子的！”

話音剛落，顧正炎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，環視周遭尸橫遍野的戰場沉聲道：

“壯士，此處別院……怕是待不得了。”

王卷之臉上的狂喜也瞬間凝固，望著滿地狼藉與遠處的烽煙默然一嘆：

“誰說不是呢……這簍子確實捅大了，李自成最器重的大將劉宗敏差點死我手上，麾下果毅將軍馬重禧又被我打死，他侄子李過還在我手里……這一樁樁一件件，夠李自成把他十八輩祖宗都搬出來找老子算賬了，本不想與他結仇，哪成想……他娘的是人算不如天算，硬是在冥冥中結了死仇！”

說著，王卷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：

“操！這都他媽的什么事啊！”

顧正炎看著王卷之懊惱的樣子沉默片刻：

“壯士莫急，學生此番南下洛陽，除了搬兵，還去見了一人。”

王卷之聞言一愣：

“誰？”

顧正炎挑了挑眉：

“改世王，劉希堯。”

王卷之瞳孔猛地一縮：

“劉希堯？老革左五營頭領之一的劉希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