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噓!你看那個驢日的!”
顧正炎聞言順著王二指的方向一瞧,就看王卷之的身形隱入黑暗正貼著墻根游走。
遠處,七把開元弓疊在柴垛旁,三個潰兵枕著箭囊打鼾。
正當顧正炎思索王卷之該如何動手時,苗刀突然倒轉,刀背在月光下劃出銀弧。
第一個潰兵在睡夢中撓了撓脖子,喉頭已多了道紅線。
血珠順著墻縫滲入地底時,第二人的鼾聲戛然而止。
刀尖從下頜貫入顱骨,連悶哼都省了。
“第三個要糟!”
王二話音剛落,寒光一閃,苗刀自肋下斜挑入心窩,刀柄順勢壓住噴濺的血柱。
整套動作行云流水,連箭囊里的箭矢都沒驚動。
顧正炎死死盯著王卷之的身影,眉頭擰成了疙瘩。
這哪是尋常軍漢的身手?
殺人時刀刀要害,咽喉、心口、后腦的傷口全避開棉甲縫隙,這手法怕是東廠的老手都比不得。
轉頭看了看一臉緊張的王二,他壓低了聲音:
“這人身手絕非尋常,你可知他什么來路?”
王二正急得抓耳撓腮,聞言一愣:
“額哪知道?額們攏共才搭伙一兩天……”
話到這,他眼珠一轉神氣道:
“不過要論殺人手段,額可比他強多了!當年在延綏鎮,額跟著王左掛打韃子,額在雪地里貓了三個晝夜,一刀一個攮了四個白甲兵!”
顧正炎聽了這貨的話嘴角抽搐,余光瞥見王卷之已經背著七把弓往回折返。
就在這時,一個醉醺醺的漢子拎著酒壇晃出屋門:
“老三尿個尿要半......”
話未說完,醉眼猛然瞪大,手中酒壇當啷落地時,王卷之的苗刀已如毒蛇吐信,瞬間釘穿了他的咽喉。
“干啥啊?不喝酒別糟蹋啊!”
不遠處傳來罵罵咧咧的喊聲,隨即是一陣哄笑。
王卷之趁機閃身隱入黑暗,幾個起落間已回到老槐樹下。
顧正炎見他只是微微氣喘,呼吸竟無太大波動,心中更是駭然。
剛要開口,王卷之已將繳獲的弓箭塞到二人手中。
“聽好。”
他壓低聲音,手指在地上快速劃出陣型:
“等下我們就采用三三制,王二在左,書呆子在右,我在前。”
接著在地上劃出三道箭頭:
“遇敵則散,以弓擾之,我主攻,我的苗刀長,可破槍陣。”
遠處傳來一聲驚呼,王卷之的語速加快:
“記住,三人成犄角,進退如一,我進,你們側擊。我退,你們掩護。”
顧正炎盯著地上簡陋的陣圖,感覺這很像“三才陣”的變種,但見王卷之把剩余五張弓丟到了一邊,不由得疑惑道:
“你……不用弓?”
王卷之不屑道:
“我不會!”
王二聞言舔了舔嘴唇,突然咧嘴一笑:
“驢日的瘋子……額喜歡!”
話音剛落,村子里突然炸開一聲驚嚎:
“敵襲!敵襲!”
霎時間,整個村子像被捅了的馬蜂窩般亂作一團。
酒壇砸碎的脆響、兵器碰撞的鏗鏘、慌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。
有人提著褲子從屋里沖出來,有人光著膀子拎著刀,還有幾個醉漢踉踉蹌蹌地抱頭亂跑。
王二搭箭的手突然頓住,愣愣的看著三個披頭散發的潰兵正踩著同伴的肩膀往房梁上爬,活像戲臺子上的丑角。
“在村口!”
房梁上的潰兵突然尖叫,手里火把照亮百步外三人的身影。
“就……就三個人?!”
“他娘的,三個人也敢來送死?”
“兄弟們,剁了他們!”
二百步外,王卷之站在最前,苗刀斜指地面。
左側的王二已經搭箭上弦,紅頭巾下的眼睛瞇成一條縫。
右側的顧正炎握弓的手微微發抖,卻穩穩拉開了弓弦。
王卷之瞇眼打量著對面那二十來個潰兵。
這群人亂哄哄擠作一團,活像一窩炸了毛的野狗,偏生還帶著七分醉意,連站都站不穩。
“就這?”
王卷之屈指彈了彈苗刀,嗤笑道:
“要收拾不了這群雜碎,咱們趁早回娘胎重造吧!”
王二舔著皴裂的嘴唇,箭尖在潰兵間來回比劃:
“額要打十個!那鑲金牙的歸額!”
“聒噪!”
王卷之苗刀一橫:
“記住,三人成犄角,進退如一,方能破敵!”
顧正炎聞言突然振臂高呼:
“明軍威武!”
王二聽了這話不干了:
“武你娘的屁!額是闖王麾下的好漢,喊甚的明軍威武!”
王卷之不待顧正炎辯解,刀鋒一轉直指敵陣:
“廢什么話!干就完了!”
話音未落,王卷之手中七尺苗刀拖在身后激起串串火星,率先沖陣!
左側王二的箭已離弦,箭桿上綁著的火折子在空中劃出橘色弧線,正落在那群潰兵腳下的酒壇堆里。
“轟!”
火舌卷著酒氣沖天而起,五個潰兵瞬間成火人。
鑲金牙的漢子揮舞著燒著的紅袍亂竄,反倒把三個同伙撞進臭水溝。
顧正炎趁機連珠三箭,箭箭貫入試圖取弓的潰兵咽喉。
最后一箭竟穿透兩人脖頸,將尸體釘在木門上。
“換陣!”
三人陣型隨著王卷之的暴喝前壓,苗刀劈開濃煙直取敵陣。
三個醉漢舉著門板來擋,被王二嗖嗖兩箭扎穿腳掌,慘叫著滾成一團。
王卷之趁機刀鋒上挑,門板連帶著后面兩個潰兵被掀飛三丈。
“驢日的看箭!”
王二胡亂射出的箭矢釘在房梁上,驚得潰兵們紛紛抱頭。
顧正炎趁機連射三箭,精準打斷拴馬樁的繩索。
受驚的騾馬橫沖直撞,把幾個潰兵撞的是哭爹喊娘。
煙塵中,王卷之的苗刀已染成赤色。
刀背拍碎了一個潰兵的下巴,順勢挑飛另一人手中的糞叉。
三個潰兵舉著鋤頭合圍,卻見刀光如輪轉。
先斷鋤柄,再斬布靴,最后刀背重擊膝彎,三人齊刷刷跪在地上。
“還剩十二個!”
顧正炎突然提醒,嗓音里竟帶著幾分興奮。
他棄弓拔刀挑開兩把腰刀,刀鋒順勢抹過某個潰兵的腰帶。
王卷之的刀勢更兇,七尺刀芒竟使出了槍法的突刺,接連捅穿兩人。
一個潰兵的突然從火堆里竄出,握著把斷刃直撲王二。
王卷之反手擲刀,苗刀帶著破空聲穿透其胸膛,刀柄銅環猶在震顫。
殘存的潰兵終于崩潰,不知是誰先喊了聲“逃啊”,竟丟下兵器往祠堂里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