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嘭！”

一聲迥異于尋常鳥銃的爆鳴，突然從福王別院后宅深處炸開！

緊接著，是幾聲壓抑不住的嘶吼傳出：

“成了！老天爺，真成了！”

王卷之聞言狂喜，幾步?jīng)_到院中煙霧繚繞處。

只見匠戶劉老實滿面煙灰，手中緊攥著一支造型怪異的火器，眼中滿是震駭與不可置信的亢奮。

王卷之劈手奪過那猶自冒煙的“怪家伙”，入手沉重，槍管勻長，木托貼合肩彎處曲線流暢，最醒目的是槍身后方一個活動的金屬部件，上面嵌著一個燧石擊錘。

手指靈巧地勾撥卡筍，“咔噠！”一聲脆響，那部件應(yīng)聲彈起約四十五度角，露出了一個清晰可見的裝填膛口：

“劉老實，你他娘真是個人才，老子教了幾遍你就給老子干成了！”

說著王卷之抬頭望向旁邊一個頭發(fā)花白的老漢：

“吳老漢，你們爺仨的紙彈筒和打磨也立了大功！”

緊隨而至的顧正炎，看著那奇異的火器眉頭緊鎖還未說話，一旁的王二揉著耳朵湊近搶先道：

“驢日的動靜真大，這鐵疙瘩后面咋多出個蓋子？跟鳥銃那死腚眼子不一樣啊！”

老營兵一邊說著，一邊伸手就想扒拉那燧發(fā)機括。

王卷之趕忙打掉了老營兵的手：

“瞎摸什么，摸壞了你賠得起嗎！”

說著將一支明軍制式鳥銃遞給劉老實，另一手仍握著那新火器朗聲道：

“說一千道一萬，不如親眼瞧瞧來的實在，劉老實，你操作一遍這鳥銃給大家看看。”

劉老實喏了一聲定了定神，先撥弄一下龍頭夾，又檢查了旁邊一根陰燃冒煙的火繩，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火門蓋，用小匙向引藥池內(nèi)倒入引藥。

蓋好蓋子后從腰間藥罐里往槍口倒入發(fā)射藥。

接著塞入一顆圓溜溜的鉛彈丸，抄起通條，腰胯發(fā)力嘿的一聲悶吼，奮力捅壓數(shù)次。

一旁的吳老漢見狀，急忙遞過一小塊浸油的破布塞到彈丸頂上，劉實在跟著輕輕捅實。

一切準備完畢，架起鳥銃，瞄準幾十步外的破舊棉甲。

“嘭！”

銃口噴出濃煙，木靶震動。

整套動作下來耗時冗長，等硝煙稍散時劉實在已是額頭見汗。

顧正炎看得仔細，王二則連連搖頭。

“接下來由本將給爾等沒見過市面的看看……什么叫戰(zhàn)場殺器。”

話音剛落，王卷之右手一勾卡筍，“咔噠！”一聲活動槍機利落翻起，露出膛口。

左手從腰囊抽出一枚吳老漢特制的紙殼火藥和一顆鉛丸，直接塞入敞開的后膛！

閉鎖，舉槍瞄準。

“砰！”

速度之快，令顧正炎瞳孔收縮！

王卷之毫不停歇，開膛、塞紙筒、閉鎖、瞄準擊發(fā)！

“砰！”“砰！”“砰！”

六十息內(nèi)，四道爆鳴接連炸響！

遠遠看去，那百步外的棉甲靶上已然出現(xiàn)四個清晰猙獰的孔洞！

“！！！”

顧正炎再也忍不住出聲問道：

“壯士！那紙筒……竟是定裝藥彈？后膛雖開彈丸竟能不泄不搖？擊發(fā)如此迅疾，簡直是連珠弩銃！此物究竟是如何鍛造？”

王卷之打開滾燙的槍膛，指著燧石機構(gòu)和容納紙彈的彈室：

“此銃是借鑒了塞外秘傳之器霍爾燧發(fā)后裝槍改造的，此銃不靠火繩引藥，全憑這燧石擊鐵產(chǎn)生火星墜入封閉藥池點燃發(fā)射藥擊發(fā)鉛彈。另外，這種后膛開合剝皮裝彈的法子，比那火繩槍捅腚眼的笨操作提升了不少裝填速度。”

“至于這破甲之力……”

王卷之拍了拍修長的槍管：

“皆拜這管子里的十六條螺旋膛線所賜！”

“膛線！？”

顧正炎聞言看向旁邊一直緊張的劉老實：

“火攻挈要殘篇曾述‘管內(nèi)旋刻絲縷，使丸急轉(zhuǎn)，破甲直如穿朽！’此乃傳說之技，壯士難道……”

劉老實聞言有些局促地搓著手，從旁邊冷卻液中撈出一根粗鐵棒，棍身滿是粗糲凹凸的螺旋刻痕：

“王……王大人管這叫拉刀。”

說著他咽了咽口水繼續(xù)道：

“王大人畫了圖樣，指點俺們打造拉刀，并教給了俺們拉銷法，拉刀用牛油裹著紅銅砂，再把拉刀捅進燒紅的銃管里，然后……”

話到這，他指著院角十幾個兵卒正喊著號子推著一個巨大絞盤：

“再由幾十個弟兄們輪班用力拉，需耗費三根拉刀才能拉出一條膛線。”

顧正炎聞言看了看劉實在手中的“拉刀”眉頭并未舒展：

“壯士，學生非是質(zhì)疑此器之神威。常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，且工匠之數(shù)亦是硬傷，一名精熟匠人，集全力打造一支上好鳥銃或三眼銃，非十日之功不得其成，期間更需至少兩人協(xié)同，一人管鍛，一人管挫磨鉆孔，縱是兵仗局內(nèi)熟手眾多物料齊備，一伍火銃手，五人連同一名旗軍共六人所需精良鳥銃亦是旬月方可造成。”

頓了頓，目光掃過院中四個匠戶和那些忙碌卻多是外行的兵卒：

“如今四名匠人縱是廢寢忘食日夜不息，一日又能制成幾根膛線合格的槍管？又能精裝幾具這新式的燧發(fā)銃？區(qū)區(qū)數(shù)日又能造出多少？若不能武裝成隊，其效用……”

王卷之聞言并未氣餒，撓了撓頭笑道：

“酸丁所言不虛，若要制作一支精工細作的燧發(fā)后膛銃，別說三天，就是三月也未必能有幾支，咱又不是開天兵坊的神仙！”

說著，指向墻角那堆老舊火器：

“但咱們有應(yīng)急的法子，把那些還能用的火銃管尾與木托的位置鋸下來切口車平，再裝上燧發(fā)機匣鉚死焊牢，不用拉膛線也能做成一支快速裝填的新式燧發(fā)火銃，只是準頭威力小了點。”

“這樣就能省下大把磨管鉆孔裝木托的時間，更不用從頭煉鐵錘打，省料又省時！現(xiàn)在管他娘的精不精，能殺敵的就是好銃！”

話到此，王卷之無奈的聳了聳肩：

“法子是笨了點，東西是糙了點，但也只能這樣了，至少比那六十息勉強裝填一發(fā)的鳥銃強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一聲疾呼自院外傳入：

“大人！急報——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