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卷之盯著眼前這張得意忘形的糙臉，心頭一股無名火“噌”地就竄到了頂門！

他娘的，太囂張了，比自己還要囂張！

刀柄攥緊，王卷之很想一刀劈了這廝。

以自己的刀法，三步之內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。

但……自己不能動！

方才踏入別院時匆匆一瞥，前院那些看似縱情享樂的烏合之眾就不下五六十人。

這正廳里虎視眈眈的精悍頭目更有十五六人，這還僅僅是眼前所見！

福王別院占地廣闊，后宅、廂房、糧倉、甚至后山開鑿的糧窟……誰知道還藏著多少伏兵？

這萬老七既然敢鳩占鵲巢反客為主，其帶來的心腹匪徒，總數怕是不下二百之眾！

他王卷之加上顧正炎、王二，以及跟著進來的五六個老卒，攏共不過八九個人。

縱然他王卷之武藝超群，能殺個七進七出，但……孫傳庭和李過怎么辦？

大意了！

不該將這兩個寶貝蛋帶入這龍潭虎穴。

可若不將他們帶在身邊，便如將珍寶曝于荒野，更令自己難安。

忍住，先拖著，待牛三貫領兵殺過來時在剁了這廝。

念頭飛轉間，王卷之強壓刀意，臉上扯出挑釁意味的痞笑：

“大當家的位置既然你萬老七坐了……那好說，本將就吃點虧，屈尊降貴當個二當家的總行吧？坐個交椅而已，本將又不嫌寒磣！”

“噗——！”

“哈哈哈哈哈——！”

話音剛落，滿堂的哄笑聲比方才更甚。

“二當家？他他……他想做二當家？”

“我看他是瘋了！”

“放你娘的狗屁！”

哄笑未落，萬老七下手邊一個漢子踏前一步，手中鬼頭大刀“鏘啷”出鞘半尺，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王卷之臉上：

“姓王的！萬爺他娘的開恩，賞你個老幺的位置那是看得起你！你他娘的居然還敢蹬鼻子上臉想坐二把交椅？你算個什么東西！”

說著，他狠狠地啐了一口：

“我呸，老子看你是皮癢了想松松骨。”

這人話音剛落，廳內諸人紛紛起哄。

“二當家！跟這狗官廢什么話！剁了他！”

“就是！敢跟您搶位置，他怕是在找死！”

“噌——！”

苗刀出鞘，刀光亮起！

刀光一閃即收！

王卷之立在原地，手中的苗刀斜斜指地。

“咔嚓……嘭！”

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驟然響起，只見萬老七座前那張案幾竟被這一刀從中劈開！

一時間茶碗餐盤滑落在地，碎瓷亂飛！

“！！！”

死寂！

方才還鼓噪叫囂的大漢們，臉上的表情全部換成了驚駭與無法置信。

主位上的萬老七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，戲謔得意之色瞬間褪盡，換上了一片凝重！

這一刀太快了！太狠了！

反應過來的諸人你看我我看你，有膽怯者，亦有莽漢出口叫囂。

“操！敢動刀！”

“剁了他！”

“殺了他！”

十幾把刀劍在怒罵聲中倉促出鞘，刀光晃眼，叫罵刺耳，整個大廳瞬間炸了鍋！

然，這些人只敢用刀劍遙遙指向王卷之叫罵著，卻無一個人敢第一個沖上前。

王卷之此刻反倒像個沒事人一樣，慢條斯理地將苗刀入鞘：

“叫得挺歡實的嘛，怎么光動嘴皮子不動手？你們這群英雄好漢，就這點膽色？連我這個狗官都怕？”

話音落地，王卷之轉頭看向臉色鐵青的萬老七：

“萬老七，這亂世拳頭硬，刀把子就硬！誰本事大，誰就坐得高！”

說著，王卷之指向那二當家聲音拔高：

“老子今天就要坐這二當家的交椅，咱們就按江湖規矩來，老子要奪位！”

“……”

萬老七的眼皮狠狠一跳，盯著王卷之，又瞥了一眼那臉色漲紅的二當家。

這老二……原本是嵩山一股勢力不小的土匪頭子，手下也有百十號亡命徒。

早幾年被官軍圍剿，才不得不帶著殘部投靠了他萬老七。

這廝仗著帶來的幾十號心腹悍匪，在寨子里一直跟他萬老七不對付。

自己早就想除掉這根眼中釘，只是忌憚他手下那批亡命徒，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。

現在……機會似乎來了。

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官狗子，簡直就是上天送來的刀，若借他的手除掉老二，還能趁機吞并老二的舊部！

更妙的是，這官狗子就算贏了，也必然消耗巨大，自己到時……

萬老七心中狂喜，臉上卻竭力露出為難之色，他不能開口應允，否則就顯得太刻意。

輕咳一聲，幾個心腹立刻心領神會！

“二當家的！”

一個絡腮胡大漢踏前一步：

“按江湖規矩，奪位天經地義，此人既然劃下道來，指名挑戰您，您若是不接……豈不是讓天下英雄恥笑我寨中無人！”

“就是！”

另一個瘦高個立刻附和：

“二當家的，您可是咱們寨子里的頂梁柱，豈能怕了一個小小的朝廷鷹犬！”

“二當家的！接戰！讓他見識見識您的厲害！”

“對！接戰！莫要辱沒了咱們山寨的名號！”

一時間，萬老七的心腹鼓噪起來聲音一浪高過一浪，句句都在激將，句句都在逼二當家應戰。

二當家豈能看不出這萬老七在借刀殺人，他轉頭瞪著那幾個帶頭鼓噪的頭目：

“放你娘的屁！什么狗屁的江湖規矩，我看你們是巴不得老子死，巴不得老子騰出位置給你們坐！”

“二當家的，您這話可就過了！”

二當家話音剛落，一個聲音跟著響起：

“人家一個朝廷千總，再厲害那也是養尊處優的官老爺，能有多少真本事？您可是咱們嵩山響當當的好漢，難道……連一個軍官都不敢打？這要是傳出去……”

“夠了！”

萬老七一拍椅子打斷道：

“老二！莫要理會這些人的胡言亂語，外人挑撥咱們不接便是，諒他也不敢如何，咱們不是不敢應戰，是不屑與他一般見識……”

這話看似在勸，實則是往二當家心窩子里捅刀子。

不敢應戰？不屑？萬老七這老狗，就是在當眾羞辱他。

“萬老七，你他娘的放屁，誰說老子不敢應戰！”

二當家怒罵一聲轉向王卷之，手中鬼頭大刀“鏘”地一聲徹底出鞘：

“狗日的官狗子老子應了，老子要是輸了，這二當家的位置老子立馬讓給你。”

“哦？”

王卷之眉梢一挑：

“生死不論？”

二當家被這輕描淡寫的四個字激得心頭一凜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，他猛地一咬牙：

“生死不論！”

“好！”

王卷之不再廢話，解下腰間苗刀，隨手拋向門口：

“王二接刀！”

說著，反手探向背后抽出破甲槊：

“用刀算我欺負你。”

手腕一抖，精鐵鍛造的槊桿發出一聲嗡鳴：

“今日，王某便用這桿槊教教你什么叫真正的沙場搏殺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