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雖未習武,愿為壯士斷后!
- 搶救大明的365天
- 萌新?lián)浣峙老x
- 2279字
- 2025-05-12 19:01:28
殘月如碎冰懸在云翳間,荒野上枯死的薊草糾纏成團,被夜風推著滾過龜裂的大地。
三道剪影拖曳在蒼白的月光里,恍若皮影戲里錯位的角色。
王卷之扛著苗刀走在最前,肩頭的鎖子甲缺了半邊。
身后五步,王二褡褳里的銅錢隨著步伐叮當響。
最后面,顧正炎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干涸的車轍,儒衫下擺早被荊棘撕成流蘇。
“驢日的!”
王二第八次回頭瞪視書生:
“帶個酸丁頂球用,還得平白多一份口糧!”
摸了摸癟下去的褡褳,王卷之竟把最后半塊黍餅扔給了這江南蠻子。
顧正炎正捧著黍餅狼吞虎咽,碎屑沾滿胡須:
“此物甚是噎得慌......咳咳!”
話未說完,突然被噎住,慌忙拍打胸口。
王二看到這一幕嗤笑道:
“驢日的是餓死鬼托生啊!吃個糜子饃都能噎住!”
王卷之突然停步,月光照亮前方岔路。
沒有界碑,沒有路牌,連個指路的草標都沒有,勉強能看出這是兩條被人踩出來的野徑。
“這他娘的……”
王卷之無語的揉了揉太陽穴。
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,王二正撅著屁股在路邊扒拉。
“找啥呢?”
“額看看有沒有驢糞蛋!”
王二頭也不抬:
“有新鮮驢糞的那條保準通村子!”
顧正炎湊過來:
“書中有云十里一廬,三十里一宿,按理說……”
王二直起身回了句:
“念球甚酸文!你當這是窯姐唱曲呢?溝溝峁峁的活路,就得看牲口尻子后頭落的甚!”
王卷之聞言突然覺得荒謬至極。
一個陜北流寇,一個江南書生,兩個土著竟比他這個穿越者還要路癡。
“往左!”
顧正炎突然指著黢黑山坳:
“書里說郟縣西北有丹霞窟......”
“往右!”
王二梗著脖子打斷:
“額聞見驢糞味了!有糞就有道!”
王卷之聽著兩人的話,斜眼瞥了下王二那張臉,又看了看顧正炎那副書呆子模樣,心里頓時有了計較。
老陰逼雖然不靠譜.……但能在這吃人的世道活到現(xiàn)在,總該有點門道。
“走右道。”
說著,王卷之的苗刀啪地拍在王二肩頭:
“你來打頭陣。”
王二頓時來了精神,轉身沖書生齜出一口黃牙:
“瞅見沒?這叫靠譜!”
臨轉身前還不忘朝地上啐了口唾沫,趾高氣揚地跑在了前頭。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
顧正炎氣得直跺腳:
“荀子有云,君子不與人爭尺寸之……”
話未說完被王二砸來的一個石子打斷:
“爭你娘個篡,再磨蹭就讓韃子拿你當夜壺!”
王卷之回頭打斷了正要反駁的顧正炎:
“書呆子可知今夕何年?”
顧正炎聞言愣了愣:
“如今是崇禎十六年九月初四,壯士難道不知……”
話音未落就被王二的笑聲截斷:
“這驢球子挨了記金兵的鐵骨朵,連自家婆姨都記不得,倒成天念叨著找甚孫督師!”
王卷之沒有搭理這貨,皺眉努力的在腦子里搜刮著歷史信息。
九月初八汝州易主,叛將李養(yǎng)純獻出義軍布防圖
初十寶豐血戰(zhàn)七日,孫傳庭斬陳可新于城樓。
十四日明軍攻下郟縣。
但接連七日暴雨致使后軍斷糧嘩變,二十三日李闖鐵騎進行車輪戰(zhàn)……
留給孫傳庭的時日,還剩不足半月。
留給自己的時日,還剩不足十天。
思緒至此,王卷之默嘆一聲:
“若能趕在九月初十前抵達寶豐便好了……只是眼下連郟縣方位都尚未探明,更遑論寶豐了。”
走在隊伍前頭的王二聞言眼珠一轉,啐出口中草莖:
“管他娘的寶豐郟縣,循著糧車轍印走準沒錯!”
殿后的顧正炎卻面露疑色,不解地問道:
“如今我明軍不過小股部隊潛入汝州地界,雖說孫督師大軍意在汝州,但壯士為何執(zhí)意要往郟縣?難道不該直奔汝州府與督師會合嗎?”
王卷之聞言并沒搭理顧正炎,轉頭結結實實的踹了王二一腳:
“你驢日的落日前說冢頭鎮(zhèn)離這十五里,這他娘都繞過三座土崗咋還沒到地界!”
王二揉著腚躥到枯樹后,嘴里還不服軟:
“額說十五里是直線!你當是官道遛彎呢?”
說著,扯開褲腰帶對著枯樹滋水:
“這年頭連閻羅殿都搬了家,憑啥鎮(zhèn)子不能長腿......”
水聲叮咚中,顧正炎忽然瞇起眼睛:
“壯士方才提及郟縣,學生記得郟縣當在汝州西北七十里,北依大劉山,南臨汝水......”
王二系著褲腰帶打斷道:
“放你娘的酸屁,去年額……”
話未說完,王卷之的苗刀無聲無息的攮了他一下:
“去年什么去年,尿好了趕緊走,一天天懶人上磨屎尿多!”
王二雖不明何意,但還是趕忙改口:
“額、額不是下午在河溝里喝了一肚子水嗎!”
“你他娘真是個人才!”
王卷之的苗刀拍得王二肩甲哐當作響:
“兩軍陣前裝死狗,河溝里泡成浮囊尸。”
說著指了指王二頭頂褪色的紅頭巾:
“這裹腳布似的頭巾飄在水面上,明軍難不成都眼瞎了?”
王二甩開他的手,唾沫星子噴出老遠:
“你當額傻?額把紅巾塞褲襠,腦門糊了三斤淤泥!那會兒額趴在水草堆里,癩蛤蟆從褲腿鉆進去額都沒動彈!”
看著斗嘴的倆人,顧正炎藏在袖中的左手猛然攥緊。
月光掠過他低垂的眼瞼,映出眼底轉瞬即逝的寒芒。
“學生記得......”
“閉嘴!”
王卷之和王二異口同聲。
話音剛落,嗚的一聲凄厲的哭嚎突然刺破夜空,驚得王二褲襠里未抖凈的尿星子都凝在半空。
那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的銅鑼,在西北風里打著旋兒忽東忽西。
王卷之的苗刀“鏘”地出鞘,刀刃映出顧正炎陡然蒼白的臉。
“在東南!”
王二抖著腿指向土崗:
“額聽著像小媳婦哭墳……額就說該聽額的吧!”
說著,他拽起王卷之就往反方向跑:
“跟額來!額知道個藏身的窯洞!”
“啪!”
王卷之打掉王二拽著自己衣袖的手,反手將腰刀遞到顧正炎面前:
“會使刀不?”
刀柄銅吞口撞上書生的虎口,顧正炎像被火燎了似的縮手,腰刀“當啷”墜地:
“學生、學生在軍中只是謄錄文書......”
王二愣了愣,直接蹦起三尺高:
“額滴神嘞!那婆娘哭得比額死鬼婆姨下葬時還瘆人!你驢日的真要去看啊?額說咱還是......”
東南方的哭聲陡然更加凄厲,王二話到半截立馬噎住。
顧正炎的喉結動了動,撿起腰刀擺出個拙劣的起手式:
“雖、雖未習武,愿為壯士斷后……”
話音未落卻左腳絆右腳,整個人撲進王二懷里。
“額日你先人!”
老營兵一個不防被撞得四仰八叉,王卷之皺眉將二人拉起:
“勞煩顧兄殿后,我與王二去會會這位哭喪的娘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