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卷之靈巧地繞了一個大弧線，迂回到那隊清兵側后方。

低身伏在一處稍高的土埂后，快速預判不遠處的戰場態勢。

目標小隊二十余人，正全力圍攻七八個闖兵，注意力高度集中在前方。

領頭的藍纓帽站在稍后督戰，位置相對安全，正不耐煩地催促著手下，暫時不會注意自己。

距離此處最近的清兵小隊處在右前方約六十步外，且被茂密蘆葦和一處水洼隔開視線，暫時無暇他顧。

身后則是大片未踩踏的深密蘆葦蕩，是絕佳的撤退通道。

“呼！”

王卷之吐出一口濁氣，利用泥濘和倒伏的蘆葦桿作為掩護，快速潛行至最外圍一個長矛手身側。

那清兵正緊張挺矛，突覺肩膀被拍，下意識回頭：

“你……”

這是誰？

他什么時候出現在我身后的？

難道是敵軍！！

這清兵驚駭的表情剛剛成型，大腦甚至來不及發出警報信號——

“呃……”

那清兵只覺頸間一涼，眼神迅速渙散。

左手腰刀抹了那人脖子，王卷之右手鐵骨朵順手砸向聞聲下意識轉頭的清兵。

“砰！”

一聲悶響，那清兵一聲未哼，便如被抽掉了骨頭一般軟倒。

一息之間連殺兩人，王卷之一個正踹將第三個清兵踹飛時，整個韃子小隊這才發現敵襲。

“后面有賊子！”

“敵襲！！”

那督戰的藍纓帽小頭目反應最快，剛要張嘴呵斥：

“混賬……”

“咻——！”

小頭目只覺頭皮一涼，雙手本能地抱頭蹲下，什么指揮，什么圍剿，全他媽拋到了九霄云外！

“頭兒死了？”

“后面！后面還有明狗！”

“殺出去！援兵來了！”

泥沼中那幾個本已絕望的闖兵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一愣，隨即爆發出驚人的兇悍，瘋狂地朝著混亂的清兵反撲。

“想活命的隨我來！”

吼聲剛落，王卷之摒棄腰刀鐵骨朵，急退三步，反手從后背抄起一桿丈八破甲槊。

裂風三式，槍挑韃陣。

三個清兵剛拔出腰刀，王卷之已將槊桿猛壓成弓。

噌！噌！噌！

三點寒星爆出。

左清兵刀剛舉起，喉頭已被捅穿。

居中者急退，槊刃追進鎖骨。

右側韃子揮刀格擋，那槊尖竟詭異一沉，扎透棉甲貫入胸腔。

第四名清兵狂吼撲來，手中順刀劈頭砸落。

王卷之一招槊桿橫江，槊尾后撤半尺，讓過斧鋒。

右手前推槊纂，槍桿如神龍擺尾抽中韃子膝蓋。

那清兵慘嚎跪倒時，槊刃已從后頸透出。

“圍殺此賊！”

兩名長矛手左右突刺，王卷之旋身一絞，丈八槊桿如黑龍繞柱絞住雙矛！

腕底暗勁一炸——

嘣！嘣！兩根矛桿應聲斷裂！

飛濺的木茬中，破甲槊捅進左側韃子心窩。

“快快突圍，速隨我破陣西撤！”

那七八個闖騎聞言發瘋般撞開面前慌亂的清兵，跌跌撞撞向王卷之的方向突圍。

奈何卻只逃出三人，余下幾人被反應過來的清兵圍住無法脫身。

王卷之看著突圍出來的三人也不做糾纏，只要有人能突圍便以達到目的。

“快走，保命要緊，休要管他人。”

話音剛落，王卷之帶著那三個闖騎緊貼水洼向前猛躥。

身后清兵的怒罵和追擊聲被茂密的蘆葦迅速削弱，雙方的距離似乎在快速拉開。

“踩著水邊走軟泥，腳步輕點！”

王卷之一邊貓腰疾行，一邊飛快折斷前方攔路的高挺葦桿，卻不完全折斷，只是壓彎，讓它們相互交疊，形成一片倒伏看似容易通過實則極易絆倒馬匹的軟毯。

被水浸泡的葦桿極具韌性，人踩上去勉強能行，但高速奔馳的戰馬沖上去，蹄子很容易被鉤纏極易失蹄。

噠噠噠！噠噠噠噠！！

一陣蹄聲從側后方快速逼近，粗略一聽怕是不止一騎！

王卷之大概也能猜出來，八成是阿濟格發現了這邊的混亂，派出了機動性最強的塘騎前來封堵追殺漏網之魚。

“糟！韃子馬隊來了！分頭走！”

“分頭就是死！”

王卷之厲聲喝道：

“只管跟緊我。”

話音剛落，不遠處的蘆葦叢中一匹戰馬長嘶而出。

顧正炎不知何時已悄然上馬，此刻手中強弓拉滿！

“在那里！”

“快追！別讓他們跑了！”

清軍塘騎發現王卷之幾人時立刻分成兩股，一股沿著水洼直沖試圖堵截，另一股則繞向外側準備包抄。

噗通！唏律律——！！

內側直沖而來的清軍塘騎，毫無防備地一頭撞進王卷之布下的“軟毯陣”！

戰馬連連失蹄翻倒，背上的騎兵跟著被甩入水洼，五六騎瞬間失去戰斗力。

“哈哈！大人好手段！”

一名闖兵忍不住贊道，隨即就被王卷之厲聲打斷：

“閉嘴，趕緊跑！”

話音剛落，外側包抄的十余名塘騎已經繞過水洼控馬逼來，隱隱形成一個扇形包圍態勢，徹底堵死了王卷之西逃的路線。

“操！沒路了！”

一個闖兵絕望地握緊了卷刃的刀。

“聒噪，慌什么。”

話音剛落，王卷之一個魚躍竄入身旁一處爛泥潭，徹底淹沒身形。

“咻——！”

幾乎同時，顧正炎手中的弓弦炸響！

一支羽箭撕破層層葦幕，射向最外側一騎的馬眼！

“唏律律——！！”

那戰馬眼球爆裂，發狂般原地亂蹦亂跳，狂躁的將背上的騎兵甩落，接連撞倒身邊另外兩騎，包圍圈瞬間出現一個缺口！

“狗韃子！看槍！”

剛才潛入泥潭的王卷之突然暴起，撿起一只長矛當作標槍全力擲出。

那長矛勢如奔雷，清兵只覺眼前黑影一閃，槍頭貫入胸膛透體而出，巨大的慣性帶著那清兵向后倒飛撞翻一人。

“愣什么，不走等死嗎！”

王卷之擲出長矛的同時，快速沖向一匹因主人被殺而茫然佇立的戰馬，一把抓住韁繩，身體借力一蕩翻身上鞍。

“酸丁，帶他們走！”

遠處的書生聞聲控馬從蘆葦叢中沖出，剛好抵達缺口。

那三名闖兵如夢初醒，連忙催馬緊跟書生向蘆葦蕩邊緣猛沖。

留在最后的王卷之，順手操起地上不知哪個死鬼掉落的一柄虎槍，回頭對那三個闖騎吼道：

“喂，記得趕緊回去報你家闖王，就說他大侄子李過讓阿濟格那老狗堵在泥巴坑里了，搞不好你們那位一只虎將軍，怕是要變成死老虎咯！”

吼完，他狂笑一聲，手中虎槍猛地一擲，也不管中沒中，掉轉馬頭一抽鞭子向著蘆葦蕩邊緣沖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