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是,要錢有錢,要權有權,要背景有背景,再加上此人行雷霆手段,收服蠻獠,連克黃主簿和章縣丞兩人,必然引得滿城歸心。”
陳甲延心中暗忖,接著笑道:“看來柳縣尉屬實能力出眾啊,短短一月時間不到,就使得咱們高要縣煥然一新,不愧是出自河東柳氏這等高門士族門第,手段遠非我們這些寒門子弟能夠比擬。”
這番話一落,位于柳白旁邊的蘇捻奴便忍不住黛眉微微一皺。
別人或許聽不出來陳甲延話里行間的意思,但她曾被主母親手調教經學,又豈會不知?
這話看似恭維,實則暗中意思則是說,柳白做成這一切,不過是靠著河東柳氏的背景罷了。
她正要思索,這話該怎么回之時。
只見柳白拱了拱手微笑回道:“縣令大人言重了,一切都是您領導有方才對,要不然我也不會把章惇和黃陽這兩名為禍縣里多年的害群之馬揪出。”
此言一落,原本還臉上帶笑的陳甲延頓時笑容微微一僵,蘇捻奴則是忍不住偷笑一聲。
好犀利諷刺的回擊!
“咳,本官也沒想到,那章惇和黃陽竟然如此會偽裝,平日里一個個都是為國為民的模樣,想不到私底下全是骯臟齷蹉,蠅營狗茍。”
陳甲延表情嚴肅道:“幸好這次柳縣尉將這兩名害群之馬揪了出來,本官定要一切從重處理!”
柳白也表情嚴肅道:“說得沒錯!這等貪贓枉法之輩,不能只看表面,而是必須要拔出蘿卜帶出泥,深挖深掘,將劍刃向內,看看是何人給了他們如此大的權力和膽子!”
陳甲延滿臉認可點頭:“有道理!”
“既然如此,那縣令大人,我們事不宜遲,現在便去開堂行審如何?”柳白眉頭一挑。
站在旁邊的蘇捻奴眼中再次閃過一抹異彩。
【不能只看表面】
【深挖深掘】
【拔出蘿卜帶出泥】
【劍刃向內】
剛才這番話,若是從一個久經廟堂,為官多年的人口中說出來,她不覺得奇怪。
可從這個不學無術,昏聵愚庸的自家公子口中說出來,她只覺得好陌生。
眼前這個游刃有余,通達老練的人,真是自家公子?
“不急這一刻。”陳甲延搖了搖頭,微微笑道:
“柳公子,我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。”
“驚喜?”柳白眉頭微微一皺。
下一刻。
只見陳甲延邁步停在了馬車前,略微弓腰,恭恭敬敬的掀開了馬車車簾。
“二公子,請吧。”
下一刻。
一身身穿墨衫的年輕公子,從馬車內走出。
此人約莫比柳白年長三四歲,眉宇間與柳白有著幾分相似,不過比起柳白的清俊,他則五官更加立體,棱角分明,整個人充滿了一股霸道凌厲的壓迫感。
尤其是他那雙重瞳眸子,仿佛兩輪深淵魔井,令人看之一眼,便覺心悸。
“二公子?!”
“柳宣?!”
剎那間,位于柳白身后的薛峰以及蘇捻奴,俱是瞳孔狂縮,心神猛震。
就連那一眾捕快差吏也是瞬間抬起頭,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那名重瞳男子,臉上涌起不敢置信之色。
“定遠候柳宣?!”
“那位河東柳氏的二公子,相國大人的次子柳宣?!”
“嘶!聽說柳宣十三歲練武,十八歲便踏入武道第五境,去年在芒儋山以三千破十萬,大敗北虜,破格封定遠候!”
“這不是咱家公子的二哥么?他怎么也來了?”
“這可是真正人中龍鳳啊!”
“定遠侯不是在北邊的邊疆,對峙北虜么,怎么來咱們嶺南了?”
一時間,眾人彼此對視一眼,俱是能看到對方眼中的悸動。
下一刻。
柳宣那雙重瞳從眾人臉上掃過,最后定格在了柳白身上。
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,薄唇掀起一抹桀驁笑容。
“我的弟弟,見著哥哥來了,也不知道行禮問好么?”
轟——!!!
剎那間,氣血鼓動如龍鳴!
一股如淵如獄的武道威壓,鋪天蓋地的朝著柳白壓來!
在這一刻,眾人只覺自己是處在驚濤駭浪里的一葉扁舟,隨時便會傾覆在這霸道到了極點的威壓當中。
柳白胯下的白馬,不安的拔動著蹄子,就連烏娜座下那頭神駿非凡的銀豪巨狼,亦是發出陣陣嗚咽聲。
“公子,此...此人好強!”
烏頌羅又驚又懼,臉色凝重道。
柳白歪了歪頭,他那支袖子里的手,在微微顫抖。
他低頭看了一眼。
這具身體在本能的恐懼么?
下一刻。
柳白眸子深處,暗金色光芒一閃而過。
他抬起頭,朝著柳宣看去。
......
......
與此同時。
縣尉院,獄廨內。
一點點的迷煙擴散開來。
一名身穿寬大黑袍,頭戴兜帽,擋住大半張臉的身影,一步步走進獄廨當中,徑直走向牢房最深處。
那黃主簿正在鼾睡,他沒有任何廢話,右手滑下一柄短匕,輕輕在其脖子上一抹。
霎時間,鮮血汩汩流出,那黃主簿還在睡夢中,便直接死去。
“誰?!”
靠墻睡在旁邊的章惇猛地睜開雙眼,死死看向那黑袍遮面之人。
那黑袍罩面之人,目光緩緩扭轉,看向章惇。
下一刻。
他將手中匕首,往其面前一扔,聲音沙啞冷漠道:“章大人,給自己一個體面。”
章惇渾身一顫,咬牙道:“我什么都沒有說!真要趕盡殺絕么?”
“既然章大人不愿體面,那就只有我來幫你體面了。”
黑袍罩面之人嘆了口氣,接著重新拿起地上的匕首,一步步朝著章惇走去。
“不要!救命,救命啊——!”
章惇連滾帶爬的來到牢門處,整張臉擠在兩根木柱子中間,大聲呼救。
“無用的掙扎。”
黑袍罩面之人伸出手,五根骨節粗大的手指死死捂住了章惇的口鼻,同時另一只手握著短匕,緩緩插進了章惇的心口。
“章大人,不要怕,頭暈是正常的,忍一忍就過去了。”
章惇雙手緊緊抓著牢門柱子,手背上青筋凸顯,雙腳在地上胡亂亂蹬。
大量的鮮血,從黑袍罩面之人的五指間涌出。
僅僅十數息功夫,章惇的雙手從牢門柱子上無力垂落,雙腿也漸漸停止掙扎。
“章大人,一路好走。”
黑袍罩面之人松開手,接著走出牢房。
嘭!
他腳步一踏,迅速遠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