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。
天光不過蒙蒙亮。
“不管你是什么身份,你是一個奴婢,敢對公子無禮,就是該殺!”
“好好好,我該殺!你這個小獠奴才進家里幾天,就揚言殺這殺那?看你年紀不大,怎么心腸這么惡毒?”
“你罵誰小獠奴?你個稻桿娘!”
“小獠奴!”
“稻桿娘!”
一大早的,整個柳府內就吵得雞飛狗跳。
只見小醫官蘇捻奴一身流蘇長裙,雙手叉腰,氣的臉色通紅,胸口起伏不定。
一身豹皮抹胸短裙的烏娜手持骨刀,夷然不懼的反瞪回去。
兩人針尖對麥芒,互不相讓。
剛剛走出房屋的柳白,見到這一幕,頓時一愣,連忙轉身就要進屋。
說起來也不知怎么回事,自從烏娜進屋之后,與蘇捻奴簡直就是水火不容,每天都要吵上幾架。
“公子!”
“公子!!”
兩人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柳白,呼喚出聲。
下一刻,烏娜眼睛一亮,當先朝著柳白匆匆走來。
接著,她半跪而下,托起手中骨刀,滿臉認真道:“公子,這奴才不聽使喚,之前公子回家之時,她竟然三番兩次頂撞公子,還埋怨公子做事莽撞!這等分不清大小的惡奴,實在是該殺!”
“請公子讓我斬了她!以儆效尤!”
柳白撓了撓頭,看向依著門檻而站的蘇捻奴。
“好啊!你讓他殺了我便是,反正我也不想活了!”
蘇捻奴雙眸通紅,別過頭去,用力抽了一下鼻子,委屈的簡直要掉下淚來。
想想自己每天替著柳白處理公務,從天光做到天黑,沒有一刻歇息,握筆的手都寫出了繭子,絲毫不敢懈怠。
柳白前去平蠻獠,她心中又氣又急,氣的是柳白貴為相國之子,竟然如此不愛惜自己性命,太過愚蠢莽撞,急得是生怕柳白有個閃失。
結果柳白平蠻獠回來之后,自己不過是陰陽怪氣的諷刺了幾句,想要以此來提點柳白,以后不可再這么莽撞冒險。
結果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獠奴,竟然就破口大罵,說她蹬鼻子上臉,一個奴才竟敢言語不敬,冒犯主子,要拿刀斬了她!
這可把蘇捻奴氣壞了!
自己是主母夫人臨終前特意交代給柳白的‘托孤之臣’,跟著柳白披星戴月,日月跋涉數千里,從京都來到這嶺南道。
這個小獠奴才跟自家公子多久?就揚言殺這殺那了?
“烏娜,不可無禮,這位是蘇姐姐,替本公子處理著很多事,不能輕易揚言殺字。”柳白用力咳嗽了一聲道。
“替公子做事,那是她修來的福分,她如此不懂珍惜,不是更該殺么?”
烏娜歪了歪頭,有些疑惑。
在她們蠻獠部落當中,奴才就是主人的附屬品,莫說替自家主人做事了,就是立即去死,也不應該皺一下眉頭。
更何況,自家公子可是身份高貴的妖君大人,神魔轉世!
能替妖君大人做事,可是求都求不來的。
柳白正打算回話間。
“公子,縣令大人即將回縣,現在已經到城門處了!”
文遠快步走來,壓低聲音說道。
“終于回來了么?”
柳白眸光一亮,當即一擺手道:“召集所有人,隨本官去城門處迎接縣令大人!”
“是!”
文遠大步而去。
柳白則是看了一眼猶自氣憤的蘇捻奴和烏娜,當即去了馬廄,翻身上馬快速離去。
管個屁。
讓這烏娜治治蘇捻奴也好,省得她將來還真蹬鼻子上臉,居功自傲。
嗯,最好兩個人互相卷起來,這樣最有利于第三方的和諧。
“哼,看在公子的面子上,我不跟你計較,但你下次再敢對公子不敬,我必替公子殺了你!”
烏娜冷哼一聲,收起刀連忙隨著柳白出門。
“該死的小獠奴!”
蘇捻奴咬牙切齒,這小獠奴簡直比起之前那些庸脂俗粉還要可恨。
深吸了一口氣,蘇捻奴讓自己迅速恢復冷靜,接著略微猶豫一下之后,同樣跟了上去。
那縣令在刺史府躲了這么久一直未現身,此刻終于回來,怕是來者不善啊。
......
......
午時三刻,陽光毒辣。
高要縣,城門處。
柳白一襲青色縣尉官袍,頭戴梁冠,腳踩黑色履靴,腰間佩橫刀,坐在一匹白馬上。
在其身后,以薛峰為首的縣尉院一眾胥吏,如捕快、差吏、衙役等,各個著紅色麻衣制成的柴服,昂首挺胸,軍容嚴肅。
左右兩側,則是縣丞院和主簿院的文書倉曹等官員,各個低垂著頭。
除此之外,還有烏頌羅、蘇捻奴、烏娜等人,充當家眷和部曲,稍稍落后柳白。
忽地。
只見遠處官道上塵土飛揚,馬蹄淹過青草。
數名身著皮甲的兵卒往前開刀。
一名著緋衣繡飛魚的官員,騎著一匹青驄馬,被人前呼后擁的圍在中間。
而在其身后,還有著一輛華貴馬車。
“縣尉大人,那便是咱們的縣令陳甲延,陳大人!”
文遠站在柳白旁邊,負責牽馬,伸手指了指那騎著青驄馬上的官員,低聲說道。
“哦?”
柳白瞇了瞇雙眸,這陳甲延約莫三十出頭年紀,模樣倒是平平無奇,身形偏瘦,左眉眉梢處有著一粒痦子,頗為顯眼。
“那馬車里的是誰?”柳白忽地問道。
“卑職也正奇怪,按道理來說,縣令大人應該坐馬車才是,結果卻在前面騎馬開道。”
文遠也有些疑惑,接著搖了搖頭道:“卑職雖不知是誰,但按照官場規矩里面來說,此人的身份定然遠高于縣令大人,否則最起碼縣令大人,也該乘坐一車才是。”
“是么?”
柳白眉頭微微一挑,心中隱隱有一股直覺。
只怕那坐在馬車里的人,就是那個籠罩在整個高要縣上空,操縱著一切的幕后之人。
正思忖間。
馬蹄陣陣,已經到了跟前。
縣令陳甲延遠遠便大笑一聲道:“本官還在刺史府,就聽聞了柳公子的事跡,今日一看,果真是龍鳳之姿,天日之表!好一位氣宇軒昂的少年英雄啊!”
柳白拱了拱手笑道:“下官柳白,見過縣令大人,”
說完,柳白見身后沒動靜,回頭呵斥道:“縣令大人都忘了么?快行禮。”
此言一落,在其身后的一眾捕快差吏,這才大聲道:“我等,見過縣令大人!”
只見他們合音一處,其聲若山呼海嘯,震徹九天。
陳甲延笑容微微一僵,眸光快速從柳白身后的一眾捕快差吏臉上掃過。
看著他們臉上的忠誠狂熱之色,陳甲延心神微微震動。
一月時間不到而已。
這些人,竟然都對柳白死心塌地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