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春雪猛地睜開了眼睛！

她……沒死？被救回來了？

她下意識地轉動眼珠，打量四周，立刻就怔住了。

這不是醫院，雪白的墻壁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斑駁泛黃，甚至有些地方墻皮都脫落了的土坯墻。

頭頂也不是慘白的天花板和日光燈，而是熟悉的，帶著煙火氣的黑色房梁，梁上還掛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竹編簸箕。

身下也不是硬邦邦的病床，而是鋪著粗布床單的木板床，床板因為年頭太久，稍微一動就發出“吱呀”的聲響。

空氣中，彌漫著一股……一股老家土炕混合著柴火煙的味道。

好熟悉的場景！這里好像……是她以前的家？

張春雪掙扎著坐起身，她驚愕地發現，自己原本枯瘦如柴，連抬根手指都費勁的身體，此刻竟然充滿了力量！

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手，這雙手……雖然也布滿了老繭，皮膚粗糙，但絕不是她臨死前那雙皮包骨頭、爬滿老年斑的鬼爪子！

她顫抖著摸向自己的臉，皮膚雖然算不上光滑，但還算緊致，沒有那種松垮垮的垂墜感！

怎么回事？

她不是應該在醫院里，器官衰竭死了嗎？

她猛地扭頭，看向墻角，那里，掛著一本有些卷邊的萬年歷！

上面的日期，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——

一九七八年！十月三日！

張春雪如遭雷擊，整個人都僵住了！

一九七八年？她……她回到了四十多年前？那豈不是，她現在才……四十四歲？

一股巨大的，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淹沒了她！

她竟然重生了！

不過隨后，張春雪就迅速冷靜了下來，想到了一個在她死前一起在意的事情！

就是這一年！就是這幾天！

她聽信了媒婆的花言巧語，為了給兒子們攢錢，收了鄰村那個爛賭鬼王老五家一百塊錢的彩禮，就把她才十八歲的女兒鐘曉曉，匆匆忙忙地嫁了過去！

結果呢？曉曉嫁過去沒幾個月，就被那個畜生不如的王老五，活活打死了！

還好！還好！現在曉曉還沒嫁！她的女兒，現在還好好的！

老天爺真的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！

這一次，她絕不會再犯傻！她一定要送鐘曉曉去讀書！她的成績，考上大學絕對不是問題！

而那三個白眼狼兒子，她一個都不會再慣著！

上輩子她為他們當牛做馬，掏心掏肺，換來了什么？

換來了她躺在病床上等死，甚至連口水都不愿意喂！

這輩子，她要讓他們知道，什么叫后悔！

張春雪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頭的翻騰。

她掀開身上那床帶著補丁的粗布被子，下了床，雙腳踩在冰涼的土地上，一股寒意順著腳底板鉆上來，但這真實的觸感，卻讓她越發清醒。

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同樣打了補丁的舊衣服，朝著外面走去。

還沒走到堂屋門口，里面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。

“爸不在了，我就是這個家里的老大！頂梁柱！”是老大鐘誠發的聲音，“曉曉那一百塊錢彩禮，就該給我！我拿著去城里找門路，弄個正經工作！”

“對！誠發說的對！”尖細的女聲緊跟著響起，是大兒媳李紅娟，“一家子窩在土里刨食，什么時候是個頭？有了工作，以后咱們全家都跟著沾光！”

“憑什么給你？”老二鐘誠仁的聲音立馬炸了起來，帶著明顯的不服氣，“從小到大，家里的好處都讓你占了！現在輪也該輪到我了！”

“他爸，你少說兩句……”二兒媳周明麗抱著孩子，怯生生地勸了一句。

她懷里那個才四個月大的女娃，似乎被吵鬧聲嚇到了，小聲地哼唧著。

“這錢……拿了不好，曉曉也不能嫁給王老五那種人啊……”周明麗的聲音帶著哭腔，顯然是真心擔憂小姑子的未來。

鐘誠仁眼睛一瞪，沒好氣地懟了回去：“這是媽定下的事！你一個女人家懂什么？有本事你跟媽說去！”

周明麗被噎得說不出話，只能低下頭，抱著女兒無聲地嘆氣，眼圈微微泛紅。

“都別爭了！”老三鐘誠毅的聲音也響了起來，“大哥二哥，你們都娶媳婦生娃了！就我還光棍一條呢！這錢，我看就該給我娶媳婦用！不然我打一輩子光棍嗎？”

張春雪就站在堂屋的門檻外，半邊身子隱在門后。

她靜靜地看著里面吵得面紅耳赤的三兄弟，還有那個嗑著瓜子、煽風點火的大兒媳。

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，此刻顯得如此丑陋，如此貪婪。

這些白眼狼的本性，其實早就暴露無遺了??！

她上輩子，到底是瞎了哪只眼？是被什么蒙了心竅？

難道就因為那時候，他們算計的不是她自己，所以就覺得無所謂嗎？

還是說……連她自己，也跟他們一樣，從來就沒把曉曉真正當成是自己的女兒看待？只把她當成了一個可以換錢，可以給兒子們鋪路的工具？

因為她這個當媽的不待見曉曉，所以在這三個哥哥眼里，妹妹自然也就輕賤如草芥，可以隨意買賣？

想到這里，張春雪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，疼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老三鐘誠毅眼尖，第一個看到了門外的張春雪。

他眼睛一亮，臉上瞬間堆滿了討好的笑容。

“媽！”他幾乎是小跑著湊了過來，聲音又甜又膩，“你醒啦？你聽我說，那一百塊錢……”

他壓低了聲音，帶著一種撒嬌般的語氣：“媽，你最疼我了！這錢，你肯定得給我娶媳婦兒用，是不是？”

鐘誠發和鐘誠仁一聽，也顧不上爭吵了，趕緊圍了上來。

“媽！給我！我是老大！我得去城里找工作！”鐘誠發理直氣壯。

“媽！憑啥給他？家里就他占好處！給我！我也要用錢！”鐘誠仁急吼吼地搶話。

大兒媳李紅娟也停了嗑瓜子，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轉，落在張春雪身上，等著她發話，好盤算著怎么把錢弄到自家手里。

張春雪冷冷地掃過他們三個，“想要錢？做夢！你們一個也別想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