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地底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。林道長低頭,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——
一半是人,一半是狐。
嫁衣落地的剎那,祠堂四壁的喜燭同時燃起幽綠火焰。林道長分裂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掙扎,人形的一半掐住狐影的咽喉,而狐影的利爪已刺入人形胸膛。
“嗬......“
夜游神的聲音突然變成電流般的雜音。林道長抬頭,發現重瞳女子的虛影正在祠堂橫梁上痛苦翻滾,星云構成的身體里穿插著七根紅線——每根都連接著一具克隆體的尸身!
“一拜天地——“
尖銳的唱禮聲從神龕后傳來。林道長猛地轉身,看見水晶棺中的嫁衣布偶不知何時坐了起來,無頭的脖頸斷口處垂著密密麻麻的紅線。更駭人的是,布偶右手捏著個縮小的人頭——正是賀雪的面容!
“二拜高堂——“
布偶將頭顱按在斷頸上,線繩自動縫合。當“賀雪“睜開眼睛時,林道長胸口劇痛——斬狐劍留下的傷口里,竟傳出嬰兒啼哭聲!
“夫妻對拜——“
神龕突然裂開,露出后面漆黑的甬道。陰風呼嘯中,一具無頭尸體穿著新郎喜服,踏著嗩吶節奏緩步而出。它右手提著顆腐爛的狐頭,左手握著半塊因果鏡。
當尸體走到月光下,林道長看清了狐頭面容——
玄塵子!
無頭尸將狐首按在自己頸上,腐肉與皮毛竟完美融合。玄塵子的狐眼轉動幾下,突然鎖定林道長:“好徒兒,為師的新娘......可還滿意?“
它手中的因果鏡碎片突然射出一道青光,照在林道長胸口。衣衫化為灰燼,露出皮膚下蠕動的金色紋路——那些根本不是血管,而是無數細小的符文鎖鏈!
“你以為斬狐劍選你是偶然?“狐首玄塵子怪笑著舉起鏡子,“看看你心臟里裝著什么......“
鏡光如刀剖開林道長胸膛。沒有鮮血噴濺,只有一團跳動的金光——那根本不是人類心臟,而是一枚刻滿符文的青銅鈴!
“鎮魂鈴......“夜游神掙扎著擠出幾個字,“張道陵的法器......“
林道長突然想起飲下合巹酒時看到的記憶碎片:三百年前,張道陵確實從袖中取出過這樣一枚鈴鐺。
狐首玄塵子突然暴起,腐爛的爪子直掏林道長心窩:“還給我!“
“鐺——“
千鈞一發之際,斜插在地的斬狐劍突然自鳴。聲波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,玄塵子的動作頓時僵住。林道長趁機翻滾到劍旁,握住劍柄的瞬間——
青銅鈴在他胸腔內瘋狂震顫!
劇痛中,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涌入腦海:
三百年前的狐族祭壇,張道陵割開手腕,將血滴在鎮魂鈴上。而跪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,正是眉心有紅痣的自己!
“原來......輪回不止九世......“林道長咳出金色血沫,“我是......“
“第一代斬狐人。“賀雪的布偶突然開口,聲音卻是清風的少年音,“師父,您終于想起來了。“
布偶的嫁衣無風自動,從神龕飄落到林道長面前。袖中滑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,正好插入他胸口的鈴鐺鎖孔。
“娘親用三百年布局,只為等今天。“布偶的賀雪面容開始融化,露出底下清風的五官,“斬狐劍、因果鏡、鎮魂鈴......“
鑰匙轉動,青銅鈴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。祠堂地面應聲塌陷,露出下方巨大的青銅祭壇。壇中央跪著七具身首異處的尸體——每具都穿著不同朝代的道袍,脖頸斷口處纏繞著紅線。
而祭壇正上方,懸浮著一口透明棺槨。
棺中躺著個穿嫁衣的女子,雙手交疊放在腹部,指間捏著半塊因果鏡。最駭人的是,她胸口插著的不是桃木劍,而是一根晶瑩剔透的......
狐尾骨!
“賀雪......“林道長聲音發抖。
狐首玄塵子突然發出凄厲嚎叫,撲向透明棺槨。就在它即將觸及的剎那,夜游神終于掙脫紅線束縛,星云身軀如瀑布般傾瀉而下,將老道士的尸身沖下祭壇。
“鐺!鐺!鐺!“
鎮魂鈴自動從林道長胸口脫離,懸浮到祭壇上方。隨著每一聲鈴響,就有一具無頭尸體的手指動彈一下。當第七聲鈴響,七具尸體突然同時抬手,指向透明棺槨——
“咔。“
狐尾骨從賀雪胸口緩緩抽出。棺中女子猛然睜眼,瞳孔是璀璨的金色。她看向林道長的眼神,與三百年前祭壇上那個紅痣男子一模一樣:
“夫君,該續上那杯合巹酒了。“
祠堂外突然響起詭異的童謠聲,由遠及近:
“七月半,嫁新娘“
“頭落地,魂還鄉“
“斬狐人,飲瓊漿“
“九世怨......“
童謠戛然而止。林道長回頭,看見門檻上坐著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