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堂內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如退潮般漸漸平息，過了好半晌，眾人才慢慢安靜下來。

商人們交頭接耳商議后，推出為首的富商上前，他清了清嗓子，目光帶著幾分試探：“不知林公子打算多少銀子一壇出售這佳釀？”

林澈唇角微揚，反問道：“不知諸位心中的出價幾何？”可他心里卻在暗暗叫苦，暗自思忖：“完了！居然忘了提前打聽這世道酒水的行情了，這該咋辦？”

富商喉結滾動，原本脫口欲出的“二兩”，在觸及林澈沉靜的目光后，生生轉了個彎：“這……二……三兩！三兩銀子一壇，林公子覺得如何？”

林澈心中毫無底氣，卻硬撐著沉穩，咬字清晰道：“那我便說個數——十兩！十兩銀子一壇！”

“十兩？這價格實在太高了！”富商急得連連擺手，額間青筋微顯，“市面上最好的竹葉青也不過才三兩銀子一壇！”

林澈心中恍然，暗道“早這樣說我不就有底了”，面上卻依舊鎮定自若：“這樣，諸位既是我首批貴客，若有意向，不妨先交定金。三日后再來品酒，屆時再議價格，如何？定金也不多，二十兩銀子。”

“哪有這般道理！若到時候酒不合預期，我們的銀子豈不是白白打水漂？”眾人頓時炸開了鍋，七嘴八舌地提出質疑，場面再度喧鬧起來

“我同意！這是二十兩銀票！”角落里的貨郎突然挺身而出，將銀票重重拍在桌上，目光灼灼，“我信得過林公子！三日后若酒如所言，我先訂它一百壇！”

林澈心頭一暖，指尖輕叩桌面發出清響，朗聲道：“諸位，我明白你們的顧慮。但是我事先聲明，前五位下單的，可享首次半價優惠，無論最終定價多少！這位兄臺率先信任我，不僅能得首次半價，日后還享八折優惠，訂酒優先供貨！”

商賈們皆是玲瓏心思，稍加思索便權衡出利弊。

若這酒當真品質超凡，作為首批入手者，定能搶占先機、大賺一筆。

至于被騙？林府根基在此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。眾人不再猶豫，紛紛交上定金，約定三日后再來品酒，隨后便各自散去。

林澈清點銀票，整整二百六十兩！廳內原有的十五人中，除去兩位仍在猶豫的，其余十三人都果斷付了定金。

他隨即吩咐道：“福伯，初七，你們去再收購些普通酒水回來，無需特殊風味。”

初七面露疑惑：“少爺，真要定價十兩一壇？十兩銀子能買許多普通酒水了。”

林澈輕嘆一聲，神色復雜：“這你就不懂了，有錢人的世界，豈是我們能想象的？有人為博美人歡心一擲千金，有人卻連飯都吃不飽，這世道，又找誰說理去？對了，若銀子足夠，把那些……孩子買回來吧。”

林福剛要開口勸阻，便被林澈打斷：“去吧去吧，我等你們回來，快去快回。”

與此同時，“醉仙居”內氣氛凝重如鉛云。

掌柜摩挲著下巴，目光陰鷙：“都打聽清楚了？那酒當真出自那姓林的小子之手？”

店小二弓著身子，諂媚笑道：“千真萬確！那小子‘詐尸’后深居簡出，府上老仆倒是出門變賣了些東西，回來時卻只買了幾壇劣酒和糧食。說起來也怪，他竟把珍藏十七年的女兒紅賣了，放著好酒不要，偏買劣酒，實在蹊蹺！”

掌柜神色愈發陰沉，喃喃自語：“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。別忘了，那小子先前拿出的可是前所未見的好酒。難不成他真的一朝開竅，琢磨出了釀酒秘方？”

兩個時辰后，馬車轆轆聲由遠及近。林福帶著初七歸來，后面的馬車上還坐著七八個瘦弱的孩子。

“少爺，附近賣孩子的人家，我都走了一遍，把這些孩子都帶回來了。”林福指著排成一排的孩子，聲音有些發悶。“我看他們實在瘦弱，就雇了兩輛馬車，連同酒水一起拉了回來”

林澈望著眼前這群孩子，最小的不過五六歲，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歲。

他們衣衫襤褸，眼神怯生生的，有的還帶著淤青，這景象刺得他眼眶發燙。

“從今日起，你們便是林府的人了”林澈蹲下身，盡量讓語氣柔和些。

“你……還會把我們賣掉嗎？”一個膽大的男孩攥著衣角，顫著聲問道。

林澈連忙搖頭，眼神堅定地說道：“不會！既買下了你們，就絕不會再賣！”

“那你會打死我們嗎？聽說好多被買走的孩子，都被大戶人家打死了……”男孩又追問，聲音里滿是恐懼。

這話如同一把利刃，直直戳進林澈心口。他強壓下心中酸澀，輕聲問：“你們明知如此，父母為何……還要賣了你們？”

男孩沉默了，答案不言而喻。賣了孩子，若運氣好遇上個好人家，孩子還能活下去；若不賣，一家人或許都要餓死。

“你們都有名字嗎？”林澈聲音有些沙啞。

“我叫老二”

“我叫狗蛋兒”

“阿水”

“阿吉”孩子們都怯生生地開口。

林澈望向四個低垂著頭的女孩：“那你們呢？”

“我們……沒有名字。”年紀稍長的女孩聲音細若蚊蠅。

初七在旁低聲解釋：“少爺，或許是他們父母覺得……女孩子是賠錢貨。”

林澈深吸一口氣，定了定神，看向那個年長女孩：“你年紀大些，往后要多照顧弟弟妹妹。以后你就叫小梅吧。”又依次指著其他女孩，“你叫小蘭，你叫小竹，你叫小菊。”

話音剛落，小梅“撲通”一聲跪下，其他孩子也紛紛跟著跪下，額頭重重磕在地上。

“多謝少爺賜名！小梅日后定當肝腦涂地！”原來在這個時代，主人賜名，便是莫大的恩情，值得以命相報。

孩子們連連磕頭，林澈卻慌了神，手忙腳亂地將他們一一扶起，眼眶早已泛紅：“福伯，帶他們下去，燒些熱水洗漱一番，去去晦氣。往后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