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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章 滿江紅

見賓客寒暄已畢,昭陽公主輕抬玉手,侍女捧來一方青玉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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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越的磬聲如水波蕩漾,廳內(nèi)漸漸安靜下來。

公主環(huán)視眾人,目光在西涼使團處略作停留,“諸位才子遠道而來,今日瓊林宴,便以詩會友?!?

她指尖輕點,兩名侍女展開一幅《洛神賦圖》,“彩頭便是這顧愷芝真跡。”

滿座嘩然中,公主朱唇輕啟:“詩題邊塞秋思,西涼出一首詩,我大貞來接,三局兩勝,如何?”

拓跋宏撫掌大笑:“妙極!就依公主所言?!?

他轉(zhuǎn)頭看向身后文士:“陳先生,請?!?

坐在拓跋宏身側(cè)的一位儒雅文士緩緩起身,他身著靛青長衫,先向昭陽公主深深一揖:“西涼陳景云,斗膽獻丑?!?

他略一沉吟,朗聲吟道:

“黃沙漫卷孤城閉,鐵馬冰河入夢來。

欲寄家書無雁過,秋風(fēng)已度玉門關(guān)。”

大貞這邊,國子監(jiān)祭酒趙明誠捻須而起,應(yīng)聲道:

“羌笛聲殘戍角哀,征人淚盡望鄉(xiāng)臺。

忽聞塞外傳捷報,一夜金戈化雪開。”

滿座皆靜,只聞茶香裊裊。

昭陽公主微微頷首:“好一個‘金戈化雪’,趙大人此詩,當(dāng)浮一大白?!?

拓跋宏面色微沉,指節(jié)在案幾上輕叩兩下。

陳景云會意,整了整衣冠再次起身:“公主見諒,容在下再獻拙作一首。”

“塞外風(fēng)高戰(zhàn)馬嘶,孤城月冷戍人悲。

十年鐵甲凝霜重,不見家書雁字回。”

此詩一出,西涼使團眾人皆面露悲色。

詩中十年鐵甲分明暗指西涼將士戍邊之苦,意在指責(zé)大貞邊防政策。

大貞席間,坐在陸塵一側(cè)的周市奇忽然道:

“戍客歸來雪滿衣,故園楊柳正依依。

莫道邊關(guān)征戰(zhàn)苦,春風(fēng)已度玉門西?!?

他這首詩既回應(yīng)了陳景云的悲涼,又以春風(fēng)已度暗指兩國當(dāng)下交好之景。

昭陽公主眼中閃過贊許之色,而拓跋宏的臉色卻更加陰沉了。

一來一回之間,雙方誰也不讓誰,火藥味十足,倒是忘記了方才所說的三局兩勝。

陸塵倒是無心理會這些,一邊吃酒,一邊和沈清霜閑聊著。

拓跋宏此刻心中正壓著火,無處發(fā)泄。

見陸塵倒是自在,眼中寒光閃爍,忽而撫掌大笑:“昭陽殿下,這位公子氣度非凡,不知是何方神圣?”

昭陽公主莞爾:“二皇子有所不知,陸公子出身行伍,才思敏捷,前些日子燈謎會上,他一人便破了我出的題目?!?

拓跋宏指節(jié)在案幾上輕叩,忽然話鋒一轉(zhuǎn):“既然陸公子文武雙全,不如展示一番?讓我等也見識見識?!?

拓跋宏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刃,在陸塵身上來回刮過。

昭陽公主見狀,也將視線轉(zhuǎn)向陸塵,那雙秋水般的眸子里帶著幾分詢問。

廳內(nèi)空氣仿佛凝固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陸塵身上。

沈清霜的手指緊握在了一起。

拓跋青竹同樣也在打量著他,她也想看看,這位到底和那崔不修,到底有何不同。

陸塵卻只是從容地撣了撣衣袖,起身向拓跋宏拱手:“二皇子盛情,在下卻之不恭,只是……”

他目光掃過滿座文士,“今日瓊林宴以文會友,動刀兵未免掃興。”

他話未說完,拓跋宏身后一名魁梧武士已經(jīng)拍案而起:“怎么?你們大貞人只會耍嘴皮子?”

拓跋青竹秀眉微蹙,抬手示意那漢子退下。

她唇角勾起一抹淺笑,聲音如清泉流響:“瓊林宴上見刀光確實不妥,那不如公子唱詩一首,讓我等一飽耳福可好?”

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,既化解了劍拔弩張的氣氛,又給了陸塵臺階。

昭陽公主會意,順勢笑道:“郡主所言極是,陸公子,不如以賦詩一首?”

滿座目光再次聚焦陸塵。

陸塵沉吟一聲,隨即起身向四方一揖,朗聲道:“陸某不才,愿以《滿江紅》為調(diào),填一闋邊塞詞。”

眾人聞言,皆是來了絲興趣。

拓跋青竹單手撐著下巴,目光灼灼的望著他。

似是要將眼前之人與那人重疊在一塊。

陸塵閉目片刻,忽睜眼長吟。

“萬里烽煙,都付與、西風(fēng)殘照。

憑欄處、孤城閉月,戍角聲悄。

十載征衣凝鐵血,幾回沙場埋青少。

最堪憐、白骨沒黃沙,無人吊。

玉門雪,何時了?

家國恨,憑誰掃?

愿金戈化犁,太平春早。

醉里挑燈看劍處,夢回吹角連營曉。

待從頭、收拾舊山河,朝天笑?!?

一詞既出,滿座皆驚。

周市奇手中茶盞啪地落地,老淚縱橫:“此詞寫的甚好!小友可是邊關(guān)出身?”

陸塵拜道:“陸某確在邊關(guān)當(dāng)過幾年兵,所以深有感觸?!?

拓跋青竹突然開口問道:“那是什么兵?”

陸塵一時語滯,才曉得自己剛剛一時間有些得意忘了神。

“不過邊關(guān)大頭兵而已,不值一提?!标憠m連忙拜笑道。

拓跋青竹動了動嘴巴,話到了嘴邊,卻又咽了回去。

經(jīng)此一番交鋒,席間眾才子再看向陸塵的眼神已然不同。

先前那些帶著幾分輕視的目光,此刻都化作了驚疑與探究。

國子監(jiān)的幾位博士交頭接耳,不時偷眼打量這位能引得西涼郡主親自解圍的武夫。

翰林院的學(xué)士們更是神色復(fù)雜,他們苦讀詩書數(shù)十載,卻作不出那般氣吞山河的滿江紅。

而眼前這個手上還帶著刀繭的年輕人,竟能信手拈來?

不多時,瓊林宴上的詩詞便如春風(fēng)般傳遍了洛水兩岸。

茶樓酒肆里,說書人拍案高誦那首滿江紅。

畫舫游船上,歌女們爭相譜曲傳唱。

朱雀橋頭,一位白發(fā)老卒聽到“十載征衣凝鐵血”時,渾濁的老淚滾落腮邊。

書院窗前,學(xué)子們爭相抄錄,墨跡未干就被搶傳一空。

宋玉淑手持一張墨跡未干的宣紙,上面工整謄寫著那首滿江紅。

她指尖輕撫紙面,連酒盞傾了都渾然不覺:“好一個金戈化犁!陸公子此詞,當(dāng)真……”

她頓了頓,竟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,只得搖頭輕嘆:“枉我自詡也算是飽讀詩書,今日方知何為真豪杰文章。”

一旁的隋灃仰頭飲盡杯中酒,眼中閃著異樣的光彩:“先前還以為這位只是武藝超群,沒想到竟還是位大才。”

坐在她一側(cè)的楊柳表情異常得意,嘴里哼著小曲,眼睛四下飄著,心情大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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