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玉淑仍有些恍惚，一雙美目不住地打量著陸塵。

這位怎么瞧都不像是能與昭陽公主論詩談文的雅士。

她想起公主府請帖素來只發給當世才子，就連那巨鹿書院也鮮少有弟子被邀請。

眼前這陸公子……究竟憑什么？

“陸公子……”

宋玉淑忍不住問道：“難不成你與那昭陽公主有舊識？”

此刻宋玉淑能想到的，只有這個可能。

“猜中了個燈謎罷了。”陸塵輕描淡寫地擺擺手。

宋玉淑與隋灃對視一眼，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困惑。

這世上，真有靠猜燈謎就能拿到瓊林宴請帖的好事？

沈清霜見狀，三言兩語將那晚燈謎會的情形道來。

當說到陸塵一語道破無字天書的玄機時，宋玉淑臉上滿是震驚。

“等等！”

隋灃猛地瞪大眼睛：“可是一年一度的那場燈謎盛會？我記得往年可是出過不少大學士！”

“如果沒有第二個燈謎會的話，那想必正是宋姑娘說的那個了。”陸塵忍俊不禁，這幾人瞪圓眼睛的模樣，實在是有些好笑。

宋玉淑若有所思，臉上則像是重新認識陸塵一般：“所以陸公子是解開了那道昭陽公主殿下所出的無字天書，才有了參加瓊林宴的資格。”

“僥幸而已。”陸塵擺擺手，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。

隋灃連連搖頭：“陸公子未免太過謙虛，僥幸這話可糊弄不了人。”

幾人你一言我一語，饒是陸塵臉皮有城墻一般厚實，此刻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
他摸了摸鼻子，正要說些什么，忽聽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鐘聲。

瓊林宴，開始了。

瓊林宴設在洛水畔的曲水亭，九曲回廊連接著三座臨水樓臺。

陸塵遞上請帖，婢女立刻躬身引路。

而沈清霜只是淡淡掃了一眼，婢女便齊齊退開，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。

“嚯！”

陸塵湊近低語：“沈姑娘這面子比請帖還管用啊？”

沈清霜耳尖微紅，強作鎮定道：“我與昭陽自幼相識，進出公主府如自家后院。”

語氣雖淡，卻掩不住那一絲小得意。

陸塵豎起大拇指：“這關系確實夠硬，屬實了不得！”

這一夸不要緊，沈清霜從耳根到脖頸瞬間紅透，連別在衣襟的牡丹都相形失色。

她急走兩步拉開距離，卻聽見身后傳來陸塵的輕笑聲，更是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。

楊柳踮著腳尖趴在欄桿上，小臉幾乎要貼到紗幔上去，眼巴巴地望著對岸主宴席的陸塵和沈清霜。

宋玉淑忍俊不禁：“丫頭，跟我們這些閑人呆在一處，可是委屈你了？”

“啊！不是不是！”楊柳慌忙擺手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。

“我就是……就是……”她急得語無倫次，最后也沒憋出來一句。

隋灃一口茶噴了出來，宋玉淑也捂嘴輕笑。

小丫頭捂著臉，把頭別到另一邊，從指縫里偷瞄對岸的情形。

陸塵兩人步入主廳，沉香木案幾錯落有致地擺成半月形。

陸塵被引至左側上席，這個位置讓他暗自挑眉。

“通常只有三品以上官員或名滿天下的文豪才能入座于此。”沈清霜低語道。

聞言，陸塵苦笑道：“顯然，這里就不是我該坐的位置。”

但是沒法，這里是昭陽公主給他們安排的，那也只能坐下了。

“那位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周市奇周大人，為官清廉，是個好官。”沈清霜低聲介紹。

“旁邊白須老者是南山先生，著有《洛水離殤》……”

聽著介紹，陸塵一一點頭。

能夠得到沈清霜這般評價的，多半是真的為官清廉的好官。

廳內陳設極盡雅致，青玉筆架上懸著狼毫，澄泥硯臺中墨香裊裊。

每張案幾上都擺著時令鮮果和鎏金酒具，侍女們悄無聲息地穿梭其間。

而西涼使團被安排在右側上席。

拓跋青竹一襲紅衣端坐首位，身旁那位蟒袍青年正是二皇子拓跋宏。

見陸塵目光投來，拓跋青竹微微頷首，而拓跋宏則瞇起眼睛，露出疑惑的神色。

絲竹聲悠揚響起，昭陽公主一襲月華裙翩然而至。

眾人齊齊起身行禮，待公主落座后，她才含笑抬手：“諸位請坐。”

拓跋宏瞇起眼睛，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妹妹道：“那不是你之前的護衛嗎？“

他刻意在護衛二字上咬了重音。

“怎么，如今卻裝作不認識？”

這位西涼二皇子對陸塵可謂記憶猶新。

正是此人，讓妹妹這段時日茶飯不思，連最愛的馬球都提不起興致。

如今倒好，這人端坐對面，一副素不相識的模樣，看得拓跋宏牙根發癢。

拓跋青竹指尖深深掐進掌心，面上卻不動聲色：“堂兄看錯了，只是與那人長的有些相像而已。”

只是那微微發顫的睫毛，泄露了心底波瀾。

拓跋宏凝視著妹妹強作鎮定的側臉，眉頭越皺越緊。

他可以百分百確定，對面那個與白衣女子親密交談的男子，分明就是讓妹妹魂牽夢縈的崔不修！

更讓他惱火的是，那人身邊竟還伴著位氣質出塵的絕色佳人。

似乎是察覺到灼熱視線，陸塵抬眼望來。

四目相對的瞬間，他竟面不改色地點頭致意，仿佛真的只是初見。

拓跋宏唇角勾起一抹危險的弧度，指節在案幾下捏得發白。

“好得很，這出戲，本王倒要看看你能演到幾時！”

翰林院掌院學士周市奇側目打量著身旁的陸塵，眼中滿是困惑。

沈清霜他自然認得，可這位氣度沉穩的年輕人卻眼生得很。

“沈姑娘，這位公子是……”周市奇忍不住低聲詢問。

未等沈清霜回答，上首的昭陽公主已含笑開口：“周老夫子，這位便是那夜破解無字天書的陸公子。”

周市奇手中茶盞一顫，蘇硯卿前日還與他感嘆，說洛京來了位不世出的奇才，竟能一語道破公主所出的無字天書。

誰曾想，竟是眼前這位看似武夫的年輕人！

他仔細端詳陸塵，越看越驚。

這虎口老繭分明是常年握刀所致，眉宇間的殺伐之氣也做不得假，怎會有如此文思？

周市奇整了整衣冠，鄭重拱手：“老朽周市奇，忝為翰林院掌院。”

他頓了頓，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，“聽聞陸公子才思敏捷，今日倒是有幸得見。”

陸塵連忙還禮：“周大人謬贊了，在下不過一介武夫，僥幸猜中燈謎而已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周市奇撫須大笑。

“好一個僥幸！那無字天書公子卻一語道破，這份慧眼，豈是僥幸二字能蓋過的？”

說著，他親自為陸塵斟了杯茶，這待遇讓周圍幾位學士都露出訝色。

周老向來清高，何曾對人這般禮遇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