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話間，霓裳已經風一樣趕來，從祝繁音手里奪過了那碗臘八粥。
明月擰眉質問：“你這是做什么？”
霓裳只是看著祝繁音：“世子爺交代過的，如今合香才是第一要事，我正到關鍵階段，自然得加倍小心些。”
而后又掩著唇笑：“明月啊，你也是陳嬤嬤一手帶起來的，應當是個機靈人，如今云溪苑中何種形勢，你難道還看不清嗎？”
明月玲瓏心思，自然知道她話中意有所指。
如今已經是臘八節，距離圣壽節不過七天，相比于祝繁音屢屢遭訓斥，霓裳這邊就是順風順水了。
前兩日她帶了半成品去見了世子爺，被好好夸獎一番。
盡管世子爺并未完全放棄祝繁音這邊，但祝繁音要在此事上吃大虧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實。
以霓裳與祝繁音二人的關系，祝繁音被趕出云溪苑其實只是時間問題。
明月并不回答：“今日臘八節，送粥過來本也是陳嬤嬤的意思。不過讓院中人都圖個過節的喜氣，這跟形勢有什么關系？你想的復雜了。”
霓裳便跟著笑：“陳嬤嬤也應當知曉近些日子，世子爺為了合香之事有多焦頭爛額，凡事總得分個輕重緩急不是？我猜想陳嬤嬤定然也是理解的。”
祝繁音神色淡然，眼睜睜看著霓裳將臘八粥端走，只是嘆氣。
“繁音……”
明月喚她，聲音里都微不可查的愧疚。
祝繁音抓著她的手，輕輕搖了搖頭：“我沒事。”
宛兒也不知所措，抓著祝繁音的衣角。
祝繁音捏捏宛兒的臉，笑著寬慰她：“這算什么事，你先跟著明月姐姐回去吧，我這里還有事情。”
二人走到門口，迎面撞上了展十一。
展十一看一眼他們，又看向祝繁音：“世子爺叫你。”
祝繁音應下，明月卻有些擔心，看向展十一：“是……是有什么事嗎？”
展十一：“我怎么知道？”
祝繁音：“……”
眼看著明月的面色越發難看，祝繁音趕緊起身，經過門口時輕輕拽了明月衣衫，同她做了口型：“我沒事。”
只是，以如今的樣子，明月的確很難相信就是了。
大中午的，謝清和卻不在書房，在臥房。
他穿一件月白色衫子，雖然屋內燒著地龍，還是披了一件狐裘。
見她進來，指著面前的瓷碗吩咐道：“給你備的臘八粥。”
祝繁音挑眉。
見她不動彈，謝清和又好脾氣的解釋道：“我聽聞霓裳又去難為你了。”
“到底是過節，該有的還是得有。”謝清和微笑道：“此事畢竟是我的緣故，所以特地備了一份，就算是我請罪。”
祝繁音自然也不會拂了他的好意，乖乖坐在桌前，拿起了湯匙。
“……前兩日霓裳來找過我，她所制的合香并非按照方子，但的確契合了用途。”謝清和感慨：“想來，她也未能看出香方的問題。”
祝繁音點頭：“的確不好發現，霓裳并非外行，太敷衍的錯處騙不到她。非得她做一遍就發現不如預期，才會把這一次當做翻身的機會另想法子。”
謝清和點頭：“再過兩日，我會當眾嘉獎她。”
他又忽然記起來什么似得：“等圣壽節，我會帶著霓裳一起入宮，你和展十一一道。”
祝繁音有些猶豫。
宮闈重地，她倒是從未造訪過，難免有些擔心。
謝清和看出她的不安：“這地方，總是要去的。即便這次不去，往后也難免。”
屆時為爹娘洗刷冤屈，涉及宮中貢品的事情，難免要鬧到御前。
祝繁音輕輕點了點頭。
-
霓裳的合香并不復雜。
謝清則送來的茉莉干花是由大理生長的茉莉花曬干制成，其香氣馥郁本就超出一般茉莉。是以普通的合香之法便足以揮發其香味。
只是霓裳一直在等。
她需要重獲謝清和倚重，更需要趁早將祝繁音趕走。
合香一事，她越是努力，便越能顯出祝繁音的愚笨無用。
期間謝清和詢問過多次，霓裳總不緊不慢拿出一點進展，這一點變化便足夠襯托祝繁音的無用。
一直到了臘月十二。
霓裳特意等到正午，才端了香爐去尋謝清和。
彼時謝清和正在書房，那副用作賀禮的丹青已大致畫好，謝清和趁著晴天將畫作鋪開，預備再完善細節處。
霓裳進了書房開口：“啟稟世子爺，奴婢所做的合香已然成了，請世子爺過目。”
謝清和面露喜色：“終于成了。霓裳，你點上香吧。”
霓裳應聲，引燃了爐內香。
不過須臾，煙氣裹挾著茉莉花香四處散開，室內香氣豐盈，處處都是清雅花香，倒像是顛倒了時節，將開花的春日送到了如今。
謝清和十分滿意，忍不住一而再地撫掌贊嘆：“好，好，實在是好，有了這一味香，圣壽節的賀禮便穩妥了。”
他看向霓裳，眼角眉梢的喜色太過生動：“這一回，你是大功臣，可有什么想要的賞賜？我一定盡力滿足。”
霓裳咬著下唇，半晌才抬頭，眼眶里已然泛了淚花：“能為世子爺分憂，本就是奴婢的福氣。奴婢不敢居功，只求能如從前一樣，在世子爺身邊伺候。”
謝清和沉默良久，重重嘆了口氣：“這陣子，是我識人不清，冷落了你。”
霓裳搖頭：“繁音于制香一事上頗有天賦，奴婢不敢比。”
“天賦？”謝清和冷笑一聲，瞇著眼睛反駁：“她要是真有天賦，也不至于這許多天，這一點事都辦不好！”
他面露慍色，看得霓裳一陣歡喜。
展十一一陣無語。
半晌，謝清和又道：“依你的意思來，只是該賞的還是少不了。”
“展十一，你去庫房里取些金葉子來，張管家前日送來的綢子也拿上一些，要張管家給霓裳安排一套新衣。”謝清和看著霓裳：“等圣壽節當日，你同我一起入宮。”
霓裳喜不自勝：“多謝世子爺恩典！”
不多時，這消息就傳遍了云溪苑。
眾人欣羨的同時，又不免將祝繁音拉來一道比較。
一通唏噓之后，便得出結論，世子爺終究還是看重霓裳。
只祝繁音微一挑眉，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緊張。
圣壽節的好戲，終于要開場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