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回來？
謝清和倒是不記得，他將人送走的時候還說過要回來的話。
不過這也算意料之中，能輕易送走才是怪事。
張管家見他不語，心中有些打鼓。
雖說大公子那邊是必須巴結的，可謝清和畢竟還沒真死了，又占著侯府世子爺的名號，也不是他一個家奴能開罪得起的。
在心中將霓裳暗罵一番又開口：“霓裳這孩子，是老奴看著長大的，心眼子不壞，就是嘴巴不好，這回在云溪苑中不知輕重開罪了世子爺，老奴已經將她重重地罰過了！您放心，她往后啊，定然不會再犯了。”
逗哏的唱完，自然就該捧哏的上場。
霓裳膝蓋一彎，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：“世子爺，是奴婢一時糊涂豬油蒙心，才罔顧您的仁善難為了繁音，這兩日，奴婢在外頭日夜痛心，寢食難安，自知辜負了您一片良苦用心。”
她抬手抹一把眼淚：“這回回來，奴婢勢必洗心革面，絕不再犯！”
回來？
他幾時同意這事兒了？
謝清和垂著眉眼，半張臉隱沒在陰影里，
旁人看不清他的神色，愈發覺得惴惴不安。
可下一瞬，只見世子爺又抬起頭，還是往日里那副眉眼彎彎的和善模樣：“你知錯就好。”
張管家和霓裳都松了口氣。
“這幾日我也在想，是我平日里太過放縱，致使你恃寵而驕，真要論起來，不該只罰你一人。”謝清和重重嘆氣：“既然張管家已經就教訓過你，這事兒便作罷。”
“只是……”他忽然轉折，令霓裳心里打起了鼓。
謝清和神色淡淡：“這一回你跋扈，傷的是祝繁音與宛兒，該去向她們認錯。”
向祝繁音認錯？這簡直是荒謬！
霓裳只覺得氣血逆行，沖得她面色發紅。
張管家推了一把：“霓裳？”
謝清則叮囑過她要忍耐的。
霓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勉力擠出一個笑來：“這是自然的，奴婢之后會去道歉的。”
謝清和擺手：“之后就不必了。”
霓裳正發愣，就聽到謝清和對展十一說：“去，將祝繁音和宛兒叫過來，霓裳道了歉，這事兒就算翻篇了。”
霓裳面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凈。
謝清和這是在存心羞辱她！
霓裳幾乎將下嘴唇咬破，卻不敢說半個不字。
展十一的腳程快，未過多久，祝繁音和宛兒都到了院中。
只是不知他還說了什么，云溪苑中的下人們竟然也陸陸續續聚成一堆。
宛兒前日里顯然被她嚇到，此刻看見她便縮在祝繁音身后。
霓裳先選了祝繁音：“繁音，當日是我一時沖動，是我不對，我要跟你道歉。”
既然謝清和這一關都過了，霓裳回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。祝繁音懶得再同她計較：“無妨，過去了便算了。”
可到宛兒這里，卻犯了難。
宛兒年紀小，在云溪苑里頭算是人人都讓著的存在，故而也不懂遮掩心思。
霓裳道了歉，可小姑娘扁扁嘴，也不肯說話，只抱著祝繁音不撒手。
謝清和沒什么勸阻的意思，祝繁音更沒有。
這可急壞了張管家，他是跟大公子打了包票的，怎么能在宛兒這里被擋住。
于是連哄帶騙，承諾諸多事情物件，才哄得小姑娘破涕為笑。
自然，這些東西都是要從霓裳那里出的。
-
夜半時分，下房傳來清晰的瓷器碎裂聲。
屋內，霓裳坐在床邊，胸膛劇烈起伏，忽然又拿起手邊的花瓶，重重砸在地上。
她幾乎氣瘋了。
連一個小丫頭都敢騎到她的頭上來，是覺得有祝繁音做倚仗了嗎？
是了，祝繁音！
從她進了云溪苑，就沒有好事！
先是占了香事，又勾搭了謝清和，一步步將她從謝清和身邊擠走，致使她得不到消息，險些成了謝清則的棄子。
霓裳的神情幾近瘋狂。
綠盞進來時，只看到滿地狼藉。
霓裳坐在桌前一言不發，桌上的茶壺茶杯早已經連著桌布被一并掀到地上。
綠盞有些驚訝：“這是怎么了？”
霓裳眼皮都不抬：“你來做什么？”
來之前，綠盞猶豫了挺久。
若說事發當日，她覺得霓裳興許已經被世子爺厭棄，那今天的事，就讓她再度確定了霓裳不是個簡單的人。
被世子爺懲戒不過兩日就回來，且還是大丫頭的位置。
綠盞覺得押寶霓裳準沒有錯。
可當日她沒有幫霓裳求情，會不會因此被霓裳記恨，她有些不確定。
霓裳是要做主子的人。
若是在霓裳失勢時，她能和霓裳站在一處，那來日霓裳發達，憑著這一點情分，就不會虧待她。
可若錯過這好時候，就沒有機會了。
于是糾結半晚，還是過來了。
綠盞笑得諂媚：“你何必動這么大的氣，世子爺心里還是有你的，這不你回來了，還是云溪苑的大丫頭嘛。”
霓裳微微挑眉，再抬頭時咬著下唇泫然欲泣：“綠盞，你要幫我。”
“若不是那個祝繁音，世子爺怎會如此對我！”她哭得傷心：“我必須將她趕出云溪苑！”
綠盞只覺得心跳嗵嗵。
她咽下口水，有些緊張：“那，我們什么時候動手？”
燭火搖晃跳躍，映在霓裳的臉上頗為詭異：“不急，陳嬤嬤要回來了。”
綠盞不太懂：“陳嬤嬤？”
霓裳習慣性絞著手帕，嘆了口氣，如深閨婦人，似乎有無盡的憂愁：“你也知道，眼下世子爺偏寵祝繁音，即便我們真動了手，也未必能如愿以償。”
“可若陳嬤嬤回來，威脅到世子爺的性命，管她祝繁音是不是真動了手，陳嬤嬤都不會留她在云溪苑。”
綠盞恍然大悟：“可，陳嬤嬤行蹤不是只有世子爺清楚嗎？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霓裳只淡淡看她一眼，并未說話。
可其中曖昧之處已經呼之欲出，綠盞驚喜地捂住嘴，而后抓著霓裳的雙手：“你看，世子爺還是很愛重你的。”
霓裳做出一副害羞樣子，推了綠盞一把，紅霞飛到臉上，是被戳穿心事的小女兒姿態：“那到時候，就要辛苦你幫我出手了。”
綠盞忙不迭點頭：“你放心，我一定會幫你的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