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怎樣，我本來就不是人。”林苑笑了笑。

這個威脅毫無攻擊力。

“如果你查出縱火案的真相，給小語報仇，我不介意陸家人為你所用，林小姐。”

“我們不要成為敵人。”陸林寒緩慢搖頭。

“我們不會是敵人，我也不會阻礙你。”

“我不會管你們之間的恩怨糾葛，因果糾纏，我只想要一個真相，一個清楚完整的與這個文化館有關的真相。”

她以后根本不會和這些人有交集，而且，為她所用？他們有多少能耐，能做到什么？

陸林寒緩緩站起來，從口袋掏出一面銅鏡扔到桌上，不緊不慢地開口：“你知道陸氏學的術法是什么嗎？是識魂，束魂——”

“我能夠透過這幅軀體看到你的靈魂——你的靈魂貌似和外表不符，你真的是林苑嗎？如果你占用了使者的身份，地府的人知道了會怎么辦？”

透過這具肉身，他看見的是一具白骨，不是人的靈魂。

“我就是使者，你不想在他們面前當小丑就不要耍小聰明——老聰明。”林苑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。

“這怎么敢？”他揚起眉毛，洋洋得意地舉起鏡子放到林苑面前，“看來小姐非人非妖非魔非鬼，在這招搖撞騙，族長信你，可你騙不過我——”

鏡子里看到是一具白骨，這也并非她的真身。林苑露出厭惡之色，故作慌張道：“我好怕啊。”

“小姐，我們誰都不要揭穿誰，合作愉快。”

林苑突然笑了，“陸老先生，最起碼，你的態度是最真誠的。你不用擔心真相的揭穿會波及到誰，我不會插手這件事，這不歸我管。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，您不愚蠢。”

陸林寒哼的一聲，坐回椅子上繼續吃飯。

按理說陸家術士有三氏：陸氏，如氏，言氏。

陸氏束魂，負責管理魂魄；如氏行書，負責制作符箓；言氏學武，負責捉拿魂魄。

世間飄蕩游魂眾多，地府每年都會向術士家族索要孤魂野鬼，并且給予相應的報酬，這些術士相當于地府的臨時工。術士死后，知曉陰間因果，可留于地府，可洗清因果孽債，投胎轉世。

既有索要，必有回報。

地府和術士家族之間，也只是交易使然。

“我查過你們上個月的業績，倒數第二。這么大的叁水市，那么多孤魂野鬼，你們都干嘛去了。廢物一群……”她雙手抱拳，看著陸林寒的背影，西裝上沒有褶皺，尺寸是極其合身的。

他坐得板正，自詡高人一等，當然不能失了禮儀分寸。

“你不用管我們。”陸林寒被最后一句話激怒了，他生氣地拍了桌子，用極為厭惡的神情盯著林苑。

林苑毫不在意地繼續挑眉挑釁他。

“趕緊滾。”

她拿上早飯，起身返回房間。

陸語的消息發來，說報紙已經放在桌上，謝兮的信息也發給了她。

那張報紙很老舊，關于砂沉文化館縱火案事件報道:

砂沉文化館劇場火災致12人遇難，警方初步判定系人為縱火。

2010年6月19日——今日下午14時36分，于上成市砂沉文化館內劇場突發重大火災事故，造成12人死亡、多人受傷。

據砂沉市警方通報，火災發生時劇場內正舉行活動，火勢迅速蔓延致建筑主體損毀嚴重。接警后，消防部門緊急趕赴現場撲救，但劇場已完全焚毀。經現場搜救確認，遇難者包括9名學生、2名教師及1名受邀專家，遺體已由警方轉移至臨時安置點，并通知相關學校及家屬進行身份確認。傷者已被送往附近醫院救治，部分人員傷勢較重。

根據警方與消防部門聯合調查，火災存在人為縱火跡象。初步勘查顯示，縱火者通過點燃劇場窗簾引發明火，現場同時發現大量酒精液體潑灑痕跡，加之劇場內部木質舞臺、座椅及地板結構易燃，火勢在短時間內失控。目擊者稱，火災爆發后現場混亂，嫌疑人趁亂逃離。目前警方已成立專案組，調取周邊監控并排查可疑人員，暫未鎖定具體嫌疑人。

上成市警方召開緊急會議，宣布成立事故善后工作組，統籌醫療救助、家屬安撫及事故調查工作。文化館及涉事學校已啟動心理危機干預機制，對幸存師生及遇難者家屬提供援助。市消防局同時部署全市公共場所消防安全排查，強調將嚴查隱患、加強應急演練。

案件進展將持續跟進。

警方呼吁知情者撥打專線提供線索……

對于謝兮：

生于1992年3月17日，叁水市白雪區洛水村，死于2010年6月19日，叁水市城南區上成市。

“林姐，這個謝兮是我同班同學。我們做過同桌。你不認識他。”陸語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，夾雜著許多復雜的情緒。

“現在想起來，大火那天，他拉住我，說自己不想活了，問我要不要一起死。我還沒有想好，柱子掉了下來，我被柱子壓著，火焰迅速侵蝕我的身體，他的身影消失在火里。不過他也死了，他逃不出去的。投胎的時候他還問我恨不恨他。我不恨他，但是他罪有應得，要死就一起死，誰都不會獲得幸福。”

“陸語，你會在意這些事嗎？”

“那天畢竟是我獲得新生和自由的日子，相關的人和事都還記得。我不知道火災的原因，但是我們為什么要去研學的原因我知道——因為喬老師。”

據陸語所說，喬司南是他們的副班，也同時是數學老師。他長相帥氣，個子高挑。女學生和年輕的女老師都喜歡他，他很困擾，把自己打扮成糙漢。人禍并不會因為他長什么樣而消失，好幾個家長上門鬧事，說影響孩子學習，讓學校把他開除。

投訴的信件一封封投進校長的郵箱，喬司南也是一次次進入校長辦公室。他不是有背景的人物，全憑自己慢慢考上師范，一步步當上老師。有名望的人，要碾死他，如同碾死一只螞蟻。

喬司南的微信頭像是一只螞蟻，在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，他換成這個頭像，陸語也注意到了。

沒有人物給他撐腰，即使再多普通人的喜歡都沒有用，那張引以為傲的臉，反而成了擊中眉心的子彈。

這是他尋死的理由之一。

“喬老師找到我，讓我不要再去報復那幾個女生。我有什么錯，不過是以其人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他說，陸語，你的遭遇我很難過，我也知道你趁機把人踹下樓梯，在她的口袋里放蜈蚣，把黃符夾在她的書本里，在她的日記本上寫滿去死的字，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，你只是覺得好玩。不合群不是你的問題，也和其他人沒有關系。他的話很好笑，我的內心本來就是爛的。”

“從開學競選數學課代表被其他競爭者挑釁，她們一群人坐在一起，對著我露出笑容，我就知道，她們又蠢又有意思……”

“她們并不是因為我做錯了什么而針對我，僅僅只是看不慣我。”

“雖然我也不在意，她們都得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