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逃避躲不過一輩子,再清晰的幻想也終有模糊現實的樣貌。
第三次月考來了。文理分科后的第一次考試,從成績上評判自己選擇是否正確的一次考試。
地理老師站在講臺上翻成績,念到“陳申謙”三個字的時候,語調一頓,冷冷道:
“怎么回事呢?我今天也是遇到大才了,重點班里就這幾個男生,你是唯一一個能把地理成績考到五十八分的,離及格都還差兩分。你要是真不想學啊,早點把名額讓出去,占用資源。”
陳申謙低著頭,假裝聽不見,但耳根卻熱了起來。
這種時候,他很難不去想起王予瀾。她成績普通,卻從沒這樣被當眾羞辱過。或許是她那張總能化解尷尬的臉,又或許是她不像自己這樣走在別人前頭。
這堂課之后,陳申謙第一次強烈地想離開。他不是沒預料到重點班的艱難,但親身進入之后,才知道“偏科”兩個字在這地方意味著什么。
如果說地理課是集中火力,那語文課就是擴散打擊。
那是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女人,骨架纖細,說話擲地有聲。學生私下都說她是暴脾氣,帶著明顯的畏懼。
考試之后的第一節語文課,她拿著一摞摞卷子走進教室,把講臺拍得“砰”響,臉色如喪考妣。
“我是真沒想到就在咱們班還能出現書寫錯誤這種低級錯誤,一個字錯了這一句兩分就沒了不知道嗎?你們平時讀課文還有抄寫的時候都帶不帶眼睛啊我就想問問。一個兩個也就那么算了,我挨個兒翻過了,至少有十二三人。”
隨后就開始了挨個兒點名,被點到的都被罰了抄寫原句二十遍。
這還沒完。
“還有這個作文,偏題的一抓一大把。你們是不是不會寫作文?之前的老師不可能沒講過吧?”
又是挨個兒點名,每點到一個就要上前接受她面對面的當堂厲聲批評,甚至有的女生被她嚇得哭了出來。但她的狠勁看起來是一點也沒收著。
陳申謙也被叫了上去。他的作文主題擦邊,引用也出了點問題,但不知是因為他姓陳,和她同姓,還是因為男生本就稀少,她只是翻了翻他的卷子,淡淡說了一句:“申謙啊,長點心行不行?長得挺秀氣的小伙怎么落到卷面上顯得這么混沌呢?”
沒有多責備。他心里明白,自己只是僥幸而已。
考試結束的第五天下午放學后,他在辦公室門口站了很久。腳步聲從他后方逐漸清晰,見自己的學生站在門前,不由得問:
“站這兒干啥呢,你沒去吃飯嗎?”
陳申謙向班主任講了自己想退出重點班的念頭。
“你這分數,其實穩住就有希望的。”她勸,“而且文科班男生本來就少,你要是走了剩下那三個咋辦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陳申謙低聲,“我就是覺得自己不配。”
“啥玩意兒配不配的?成績它確實是會有排名的,你進來的時候雖然說也是倒數,又不是倒數第一。再說了,就你后邊那仨女生也整天跟我嘻嘻哈哈的,別那么大壓力。”
“而且你看啊,你這次成績比剛進來的時候還是進步了的。你這歷史、政治還有英語,那在整個年組上看也是高手水準。去了普通班你還能維持得住嗎?”
終究還是他提了申請,老師沒有再堅持,只是嘆了口氣。
“寧當雞頭不當鳳尾的意思唄。你可想清楚,這次要是退了就算以后成績能進也不會放你進來了。”
想好了。而等審批的這幾天,就是他在重點班的最后幾天了。
離開后,蘇庭在見面時和他說,“那地理老師還說呢,那個沒用的東西終于走了。早走早好,算是有點自知之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