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石鎮(zhèn)西三十里有座無名斷崖，崖邊歪脖子松樹上纏著七圈草繩。陸沉踩著露水浸透的布鞋上來時，順手把第五十六捆柴禾堆在樹下。晨霧里浮動著松針的澀味，他抹了把脖頸上的汗，粗麻衣領(lǐng)早已被經(jīng)年的汗水浸成黃褐色。

“咔！“柴刀劈入老松樹的疤結(jié)，火星濺在少年起繭的虎口。這把祖?zhèn)鞯牟竦兜都褂腥懒鸭y，刀刃缺了七處，陸沉卻用得比讀書人握筆還穩(wěn)。刀光閃過處，木屑紛飛如雪，每片都帶著青松特有的油脂香。

崖下云海突然翻涌，陸沉刀鋒一頓。昨日鎮(zhèn)口王嬸的話隨著山風(fēng)鉆進(jìn)耳朵：“天柱山的仙長們午時便到，趙鐵匠家那小子當(dāng)年被選上，回來時可踩著飛劍呢......“

刀柄上的草繩突然崩斷。陸沉俯身去撿，卻見石縫里閃過一點(diǎn)金芒，晃得他眼底發(fā)燙。那光像是活的，順著青苔斑駁的巖面游走，最后停在刀尖三寸前。

“叮！“

柴刀脫手落地，陸沉踉蹌著扶住歪脖子松。掌心像是攥了塊燒紅的炭，低頭看去，卻見刀柄裂紋中滲出金液，轉(zhuǎn)瞬凝成蝌蚪狀的篆文。那些字在他眼前炸開，灼得瞳孔泛起琉璃色：

【天道酬勤系統(tǒng)激活】

【綁定者：陸沉（未入流）】

【當(dāng)前勤刻度：0】

松濤聲倏然遠(yuǎn)去。陸沉盯著浮空的金字，喉頭滾動著咽下驚呼。那些文字突然扭曲重組，化作他最能看懂的模樣：

【柴刀劈砍（登堂入室）：102344/100000次】

【超額完成量：2344次】

【可兌換：①基礎(chǔ)刀法感悟（小成）②臂力+1石③松紋柴刀（凡品）】

山風(fēng)掠過少年僵硬的脊背，帶著初春的料峭。陸沉鬼使神差地摸向選項(xiàng)①，指尖觸到虛空的剎那，崖上松濤化作萬千刀鳴。

“唰！“

身體比念頭更快動起來。柴刀劃出的弧線比往日低三寸，刀刃切入木紋的角度刁了七度。當(dāng)?shù)谌杜鋾r，缺了口的刀鋒竟震出龍吟般的顫音，三丈外松枝上的積雪簌簌而落。

【勤刻度+1】

冰冷的提示音驚得陸沉刀鋒走偏，在左手背拉出道血口。殷紅的血珠滲入刀柄裂紋，那三道陳年舊痕突然泛起青光。劇痛中，他看見祖父臨終前攥著這把柴刀喃喃：“陸家守了九代......就差一滴心頭血......“

“轟！“

云海突然炸開七道虹橋。陸沉抬頭望去，正見天邊掠過的劍光撕開晨霧，仙鶴清唳聲里，隱約傳來王嬸變了調(diào)的驚呼：“仙長們到鎮(zhèn)上了！“

掌心金紋突然發(fā)燙。系統(tǒng)界面在血光中扭曲重組，化作猩紅警告：

【初次任務(wù)激活】

【午時前完成劈砍千次（0/1000）】

【獎勵：解鎖勤刻度兌換功能】

【失敗懲罰：經(jīng)脈盡斷】

柴刀重重插進(jìn)樹樁，陸沉扯下衣擺裹住流血的手。十指死死扣住刀柄時，他聽見自己牙縫里擠出的聲音：“一千次......“

“九百九十七！“

陸沉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的低吼，斷崖上的晨露早被蒸成白霧。虎口綻開的血肉黏在刀柄上，每揮一次都在木紋里拓下血印子。系統(tǒng)冰冷的計數(shù)聲混著心跳，震得耳膜生疼。

崖下傳來鼎沸人聲，七道劍光正在鎮(zhèn)口青石牌坊下落定。陸沉不用看都知道，趙鐵匠家那個鼻孔朝天的兒子，定是踩著鑲玉飛劍在最前頭。

“九百九十八！“

柴刀突然發(fā)出龜裂的哀鳴。陸沉右臂肌肉突突直跳，刀鋒劈開的不再是松木，而是某種粘稠的阻力。眼前浮現(xiàn)半透明的提示框，猩紅的裂紋正順著刀身虛影蔓延。

【警告：武器耐久度不足1%】

趙天佑的嗤笑仿佛穿透云海砸在耳畔：“就那破柴刀？給小爺當(dāng)夜壺都嫌漏！“

最后一截草繩在刀柄上繃斷，陸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掌心金紋突然灼痛，系統(tǒng)界面在視網(wǎng)膜上炸開倒計時——離午時三刻還有半柱香。

“九百九十九！“

刀光劈到半空驟然凝滯。柴刀第三道裂紋終于崩開，巴掌大的碎片擦著陸沉顴骨飛過，在身后石壁上鑿出火星。剩下的半截殘刃嗡嗡震顫，像是垂死老狼的嗚咽。

山腳下傳來銅鑼九響，仙門選拔開始了。

陸沉盯著插在樹樁上的斷刀，忽然笑起來。他想起七歲那年冬天，餓極了的野狗叼走家里最后半塊饃，他攥著這把柴刀追出三里地，刀刃就是在那個時候崩的第一道口子。

“差一次...“少年染血的指節(jié)捏住刀背，“差一次就能...“

“陸家小子！“山腰傳來王嬸扯著嗓門的喊叫，“趙仙長說你再不來，資格可就...“

后半句話被山風(fēng)卷碎。陸沉突然抓住刀柄殘存的木刺，狠狠往掌心一按。十指連心的劇痛炸開時，他掄起半截柴刀劈向面前三人合抱的老松。

松脂混著血珠飛濺。

“一千！“

【任務(wù)完成】

【解鎖勤刻度兌換】

斷刃在劈中樹心的剎那化為齏粉，陸沉被反震力掀翻在地。掌心金紋突然滾燙，虛空中浮現(xiàn)三枚旋轉(zhuǎn)的青銅符印。他來不及細(xì)看，抓住那枚刻著刀紋的符印就往額頭拍。

“轟！“

三十里外天柱山長老猛然轉(zhuǎn)頭。眾人只見鎮(zhèn)西斷崖上升起青虹，千丈松濤齊齊向東倒伏，每根松針都迸出刀氣，將云海割裂成漫天飛絮。

趙天佑的飛劍突然失控墜地，他狼狽地滾在青石板上，抬頭時瞳孔驟縮——那個背著柴捆的身影從松濤中走來，粗布衣擺還在滴血，右手卻虛握著半截不存在的刀。

“且慢！“天柱山長老袖中飛出縛仙索，“選拔已畢...“

陸沉踏過青石牌坊的陰影，左手輕輕按在最后一捆柴禾上。積攢了五十六天的松脂突然燃起青焰，火光中浮現(xiàn)出玄奧的刀痕。

“咔嗒。“

柴捆應(yīng)聲而裂，三百二十根木柴同時斷成七寸長的柴薪，斷口平滑如鏡。陸沉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，在長老驚愕的注視中握住憑空浮現(xiàn)的松紋柴刀。

【兌換成功：松紋柴刀（凡品）】

【剩余勤刻度：344】

趙天佑的玉冠突然裂成兩半。他暴怒地掐訣，腰間玉佩卻“叮“地炸開——有道看不見的刀氣正懸在他眉心三寸。

“仙長。“陸沉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，“砍柴的能報名么？“

天柱山長老袖中的窺天鏡突然嗡鳴，鏡面映出少年身后若隱若現(xiàn)的虛影：一柄纏繞著不滅青焰的古刀，正將漫天星斗劈成兩半。

（第一章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