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晶吊燈在穹頂碎成星子，阿念盯著鏡中黑裙少女，指尖陷進腰間貝殼刺繡。那是郁辭墨派人從印度洋底撈起的白蝶貝，每片都磨得透光，像極了孤島巖縫里藏著的珍寶。十七歲那場颶風里，他就是用這樣的貝殼串成項鏈，哄她說出第一句完整的“哥哥“。

“阿念？“敲門聲帶著獨特的三短一長節奏——是他專屬的暗號。她轉身時，天鵝絨披肩滑落在地，露出蝴蝶骨間新紋的海鷗刺青，與他鎖骨下方的海浪圖騰遙遙相望。

郁辭墨喉結滾動，三步跨到她面前。定制西裝的銀扣擦過她鼻尖，帶著雪松與海鹽混合的氣息。“冷嗎？“他替她披上披肩，指腹掠過她后頸碎發，那里有塊淡褐色胎記，形狀像只展翅的海鷗。

阿念搖頭，卻在觸到他袖口時驟然屏息。那道被他用袖扣遮掩的疤痕，是六年前暴雨夜她拽著他不放，被碎玻璃劃開的。“別去......“當時她在他掌心寫，卻只來得及劃出半道弧線，就被強行抱上保姆車。

“該上場了。“他遞來一枚貝殼形狀的胸針，別在她心口位置，“緊張就摸這里，每片貝母里都藏著一句咒語。“她指尖輕觸，摸到內側刻著的小字——是他教會她的第一百個單詞：“Brave“。

發布會舞臺的藍色地毯像極了孤島的海水。阿念跟著郁辭墨踏上臺階時，余光瞥見觀眾席里的時景淵。他穿著白色襯衫，領口別著一枚貝殼胸針——與她頸間這枚是成對的。

“今天，我要介紹的不僅是新品，更是我的未婚妻。“郁辭墨的聲音通過話筒擴散，臺下閃光燈驟然亮起。阿念下意識攥緊他的袖口，卻在這時，大屏幕突然雪花飛濺。

“郁氏準新娘竟是失語癥患者？“標題血紅如珊瑚，配圖里的她穿著病號服，嘴巴大張卻發不出聲音。會場響起倒抽冷氣的聲響，她聽見后排有人低語：“聽說還是養女，跟哥哥有不倫關系......“

“這些謠言，“郁辭墨忽然輕笑，指尖撫過自己心口，“讓我想起一個關于傷疤的故事。“他解開西裝外套，露出左側鎖骨下方的齒痕——那是十二歲她餓極了，咬在他肩頭的印記。“在某個被颶風圍困的小島，有個小女孩為了讓我活下去，用珊瑚劃破自己的手指，在我掌心寫'別死'。“

他舉起右手，掌心那道淡褐色細痕在燈光下泛著微光。阿念突然想起那個絕望的午后，她把最后一塊壓縮餅干塞進他嘴里，自己卻啃著酸澀的野果，直到牙齦出血。

“所謂'失語癥'，“他從內袋掏出皮質筆記本，封面燙著“念“字小篆，“是她把所有語言都留給了信任的人。“翻開第一頁，歪斜的字跡寫著：“第1天，她在沙灘畫星星，我猜她想說'好看'。“

臺下傳來低低的驚呼。阿念看見時景淵的臉色從青白轉為鐵青，他身邊的助理正在瘋狂發消息。原來郁辭墨早就備好了后手——那些被時家篡改的醫療記錄，那些試圖掩蓋的孤島真相，此刻都在大屏幕上逐一曝光。

“現在，“郁辭墨轉身握住她的手，將話筒輕輕放進她掌心，“我想讓我的女孩，親自告訴你們，什么是真相。“

鎂光燈如利刃割面。阿念盯著話筒上的“Y·C“標志，那是郁氏集團的縮寫，也是他名字的首字母。喉嚨像塞著浸水的海綿，她想起他教她說話時的耐心：“慢慢來，阿念，你的聲音比珍珠還珍貴。“

“哥......“第一個音節沖破喉間桎梏時，她聽見自己聲音像碎貝殼摩擦，“我......是、是......“她急得眼眶發燙，忽然想起他掌心的溫度。抬起右手，輕輕按在他左胸，感受著心跳的頻率，那是比任何語言都更清晰的暗號。

“我、是、郁、辭、墨、的、妻。“

掌聲轟鳴如潮。郁辭墨忽然低頭，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，動作像極了孤島時期替她包扎傷口時的小心翼翼。這個逾越禮制的舉動讓會場沸騰，卻聽見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：“我的念念，終于學會說'妻'字了。“

后臺化妝間里，阿念盯著鏡中自己泛紅的眼角，忽然被郁辭墨按在梳妝臺前。他用棉棒蘸著卸妝水，輕輕擦拭她眼下的淚痕，動作像在清理一件易碎的瓷器。

“疼嗎？“他指腹擦過她因攥緊話筒而泛白的指節，那里有道淡淡的月牙形掐痕。阿念搖頭，卻在看見他西裝內袋露出的紙角時驟然屏息——那是六年前被撕碎的紙條，她曾在碼頭找了整夜的碎片。

“為什么......“她拽住他的手腕，在掌心慢慢寫，“留著......“

他頓了頓，將紙條完整展開。膠帶縫隙間，“等我“兩個字被海水泡得發皺，卻依然倔強地凸起：“因為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寫給我的話。“他忽然輕笑，指腹劃過她掌心，“那天你在我掌心寫'等'，指甲刺進我皮膚，我卻覺得比任何誓言都更真實。“

阿念鼻尖發酸。她想起后來無數個漲潮的夜晚，她蹲在礁石上撿貝殼，把每一枚都裝進玻璃瓶，想著他或許能順著這些來自深海的信標，找到被困在孤島的自己。

敲門聲突然響起。江嶼推門而入，臉色凝重：“辭墨，投屏IP來自時氏旗下酒店，但監控顯示......“他看了眼阿念，聲音壓得更低，“操作的人戴著白裙假發，體型像極了當年島上失蹤的護工周姨。“

阿念猛地抬頭，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。周姨總說她“不該在這里“，總在深夜對著大海哭，直到那個暴風雨夜，她穿著白裙沖進燈塔，手里攥著張泛黃的照片——照片上有兩個穿碎花裙的小女孩，其中一個戴著和她一模一樣的紅繩。

“周......姨......“她抓住郁辭墨的手腕，指甲幾乎掐進他皮肉，“照片......兩個......我......“

話未說完，劇烈的頭痛突然炸開。她看見白裙在眼前翻飛，聽見懸崖邊的尖叫，看見自己蹲在礁石后，手里緊緊攥著從別人脖子上扯下來的紅繩。咸澀的海水涌進口鼻，她想喊“哥哥“，卻只能發出含糊的嗚咽。

“阿念！“郁辭墨的呼喊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，她墜入一片黑暗前，最后觸到的是他掌心的紋路，那是比記憶更早的，刻進生命的坐標。

消毒水的氣味刺痛鼻腔。阿念睜開眼，看見郁辭墨趴在床邊，手指還緊緊攥著她的手。晨光從百葉窗漏進來，在他發頂織出金線，像極了孤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。

“醒了？“他立刻坐直身子，眼里布滿血絲，“醫生說你需要休息，別想太多......“

“照片......“她啞著嗓子開口，聲音像被砂紙磨過，“兩個......女孩......“

郁辭墨眼神一暗，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照片。泛黃的相紙邊緣焦黑，顯然經歷過焚燒，卻被細心修復：“這是江嶼在時景淵辦公室找到的。阿念，你告訴我，當年在島上......“

她盯著照片里的兩個身影，左邊的女孩戴著紅繩，右邊的女孩拿著貝殼項鏈——與她記憶中完全相反。頭痛再次襲來，她忽然想起周姨臨死前塞給她的紙條：“你才是......“

“別逼她！“病房門被撞開，時景淵沖進來，袖口沾著泥點，顯然是連夜趕來，“郁辭墨，你以為拿到一張照片就能揭開真相？“他轉向阿念，眼神復雜，“小念，當年推晴晴下懸崖的人......是你。“

阿念感覺心臟被冰水澆透。記憶碎片如利刃劃過：白裙翻飛、推搡時的力道、墜入大海的驚呼聲......還有，她手里攥著的紅繩，染著刺目的血。

“不是......“她搖頭，眼淚大顆大顆落下，“我不記得......“

“因為你選擇性遺忘了！“時景淵逼近一步，郁辭墨立刻擋在她身前，兩人幾乎鼻尖相抵，“你知道為什么她一看到白裙就失控？因為周姨穿著白裙想帶晴晴離開，你怕失去唯一的玩伴，所以......“

“夠了！“郁辭墨攥緊拳頭，指節發白，“就算是真的，那也是小時候不懂事！阿念現在是我的未婚妻，誰也不能傷害她！“

時景淵冷笑：“未婚妻？你以為郁家會接受一個殺人犯？當年你母親反對你們在一起，就是因為查到了真相！“

這句話如驚雷炸響。阿念猛地抬頭，想起郁母當年看她的眼神——那不是厭惡，而是恐懼。原來早在六年前，真相就已浮出水面，只是有人選擇了隱瞞。

“媽她......“郁辭墨聲音發顫，“她只是怕阿念被時家報復......“

“報復？“時景淵從口袋里掏出錄音筆，按下播放鍵，“周姨臨終前的錄音：'蘇先生，您讓我辦的事已經辦妥，那個冒牌貨再也不會跟晴晴搶繼承權了......'“

阿念感覺天旋地轉。錄音里的聲音熟悉得令人作嘔，正是當年帶她離開孤島的郁家保姆。原來從始至終，她都是被選中的替身，而真正的蘇家千金，早已在那場陰謀中沉入海底。

“阿念，聽我說......“郁辭墨轉身想抱她，卻被她抬手推開。指尖觸到他胸前的貝殼項鏈，那是她親手做的，卻原來，本應屬于另一個女孩。

“別碰我......“她往后縮，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床頭，“原來......我才是......小偷......“

“不是！“郁辭墨單膝跪地，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，“不管你是誰，你都是我唯一的阿念！當年在島上，是你用珊瑚替我包扎傷口，是你把最后一口水讓給我，這些感覺永遠不會錯！“

阿念看著他眼底的血絲，想起無數個他教她說話的夜晚。或許記憶會騙人，但心跳不會。她伸出手，輕輕撫過他眉骨的疤痕——那是為了替她摘懸崖上的野莓摔的。

“哥，“她輕聲開口，聲音不再顫抖，“我們一起查清楚，好不好？不管真相是什么，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對。“

郁辭墨怔住，忽然笑了。他傾身吻她額頭，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幼獸：“好，我們一起。從今天起，再也沒有秘密。“

時景淵看著眼前相擁的兩人，忽然轉身離開。陽光穿過他的背影，在地面投下一道單薄的影子。阿念看見他袖口晃動的紅繩——那是與她腕間一模一樣的款式，突然想起周姨曾說過：“你們本該是雙胞胎......“

病房外，江嶼拿著一份最新的DNA報告，臉色凝重。報告首頁的“99.99%“刺痛眼球，而受檢人姓名欄寫著：蘇念、時景淵。

下章預告：阿念在郁辭墨陪同下重返孤島，在燈塔暗格發現帶血的日記本，扉頁照片上的雙胞胎女孩與她容貌 identical，而日記里藏著關于“白裙女人“的驚人秘密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