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清整夜未眠。

她坐在地板上，光著腳，身邊放著那雙鞋，空氣中彌漫著皮革和歲月混雜的氣味。

她不敢再穿上它——那就像一個開關，一旦接通，自己就不再是“她”。

她想弄清楚這雙鞋的來源。它從哪里來？是“誰”把它帶來的？

天蒙蒙亮時，她打開了一個塵封多年的紙箱。

這是她大學搬家時留下的一箱舊物，平時她一直沒拆開。箱子里裝著些舊課本、老相冊，還有幾本泛黃的日記本。

她抽出一本封皮裂開的筆記本，翻到中間一頁。

那一頁上寫著：

“如果哪天你再見到那雙鞋，說明我們之間的通道又開了。”

“我們”？顧清的眉頭緊皺。

她繼續往下翻，在最后一頁的一角，貼著一張早已泛黃的照片——

照片里是她和一個陌生女孩，兩人站在天臺上，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豆豆鞋，笑得陽光明媚。

她不記得這個人。

不記得這場合、不記得這張合照，甚至對照片中那個“她自己”的表情都感到陌生。

更奇怪的是，照片背后用鉛筆寫著：

“2037.08.19天臺。編號：G15。”

2037年？這不可能。現在不過是2025年。

她手指僵在原地，反復確認——不是照片印刷錯誤，不是她自己標注的，而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未來日期。

有人把未來的物件送回了現在。

她想起那張便簽上“模擬第15輪”的說法，忽然明白：

她不是在被一個單一的“她”追趕或替代，而是在無數輪失敗后的嘗試版本中，被第十五輪篩選留下的候選體。

而這雙鞋，正是輪換器的“鑰匙”。

?

她再次取出鞋，翻過鞋底，看到之前忽視的一處凹槽。

她用指甲小心地摳開那片鞋墊——

里面藏著一張薄如紙的金屬片，折疊成迷你書簽大小，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字符，像是某種編碼。

她將其放在手機攝像頭下掃描。

手機屏幕跳出一段識別提示：

模擬通道識別碼：顧清-M15。當前識別狀態：候選體。同步進度：93%。

她大腦一陣發麻。

93%？

也就是說，她的“人格替換”已經完成了九成以上。

她手指顫抖著繼續點擊，進入了一個叫做【主觀現實對抗指標】的選項卡，看到一串曲線圖——

上面有一行備注：

“M15反抗意識在第12日進入峰值期，預計崩潰點為第14日凌晨。”

她今天是第13天。

也就是說，她還有不到24小時，就會“徹底崩潰”，被當前同步人格全面覆蓋。

顧清合上手機，低聲喃喃：“我不接受。”

她要找到辦法逆轉，要找到“她”來由的確切來源。

她回憶起這十幾天以來“她”最頻繁出現的位置，不是門口，不是鏡子，而是——地板縫隙。

那塊總在深夜發出細響的地磚。

她走到門口，蹲下，用螺絲刀小心地撬起那塊磚。

果然，下面有東西。

她掏出一個被塑封袋包裹的金屬盒，打開后里面躺著一張記憶卡、一小段皮膚樣本狀的纖維組織，還有一張紙條。

紙條上寫著：

“顧清M10：重啟失敗。請將接口模塊傳送至下一版本。”

她渾身發冷。

她不是第一。

不是第十。

她是第十五個。

她將那張卡插入舊電腦中，彈出一組視頻文件。

其中一段，是她第一次搬進這套公寓時的錄像——攝像角度完美記錄她走進門、脫鞋、坐下、翻看合同的全過程。

她記得，當時屋內并無監控設備。

可現在，她正以**“觀眾”的視角**回看自己的人生初始畫面。

還有另一段視頻。

她打開，畫面晃動，一只手緩緩將那雙黑色豆豆鞋擺放在她門口，然后轉身走開。

鏡頭轉過去的一剎那，她看清了那張臉——

是她。

但不是現在的她。

那張臉更加成熟、目光冷靜，就像是一個完成了全部輪次、徹底融合過后“顧清終版”。

畫面最后一幀，是那個人對鏡頭笑了一下，低聲說：

“顧清，歡迎你回到起點。”

?

她把鞋抱在懷里，走回房間，深呼吸。

再一次穿上。

這次，不是為了接收，而是為了——主動進入源頭。

她要和“她”見面。

要面對自己真正的終點——也許就是開始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