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老師的辦公室還有其他兩名學生，他們的測試分在50至60，都比江雪瀅高一點。

高老師此時正聲淚俱下語重心長地給他們訓話，告訴他們高中不改變以前的不良學習習慣，人生會有嚴重后果。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，拿出自己以前的學習經驗，供他們參考學習。

江雪瀅走到門口敲了敲門，推開門走進去。

高老師坐在他的圈椅上，轉過身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，問：“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江雪瀅。”

“名字不錯，以前讀哪所中學？”

“我的檔案里有，老師。”

“可我手上現在沒有。為什么只考了20幾分？你初中三年都學了什么？這種成績是怎么進入我們學校的？”

看著高老師那兩片厚厚的嘴唇噼里啪啦像爆炒黃豆一樣，江雪瀅頓時有些懵了。

但她很快冷靜下來，瞬間使出殺手锏，嘟著粉紅的嘴唇，一臉無辜地看著高老師：“老師，我知道錯了，下次一定改正！”

高老師看了她一眼，說：“扮可憐是沒有用的，你要如實回答我剛才的問題。”

江雪瀅見他軟硬不吃，也懶得裝了，板著臉對他大聲吼叫起來：“你要搞清楚，我不是犯人，你不是警察，你沒有資格這樣審問我。我說了我下次一定會改正，你還要怎么樣？”

這次輪到高老師懵了，還從來沒有學生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，這簡直……但他不愧是老師，沒有馬上發作，而是氣定神閑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，又用手指指了指對面的門，小聲說：“給我出去。”

江雪瀅說：“我告訴你，學習成績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，我只是隨便弄個重點高中來玩玩。哪天不高興了，本小姐隨時可以走人。國外有大把學校等著我，只要有錢，好的學校任我選。”

高老師聽到這里，終于有些繃不住了。他氣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動作，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江雪瀅。禿了一大片的腦門冒出細密的汗珠，在燈光下泛著奇異的光。

另外那兩個學生站在角落里，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呆了，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
這時門口陸續有一些老師經過，高老師看到林曦遠，讓一名學生去把他叫了進來。

林曦遠見高老師氣得臉紅脖子粗，看了看站在門口一聲不吭的江雪瀅，心里大概明白發生了什么事。

“讓班主任跟你說吧！”高老師說，“班主任管不了還有教導主任，教導主任管不了還有校長，我懶得再跟你浪費口舌。”

“怎么啦？”林曦遠問。

高老師說：“把你剛才的話對班主任重復一遍。”

江雪瀅沒好氣地嘟了嘟嘴：“我沒什么好說的，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。我還有事，先走了，再見。”

她說著往門外走去，這時陳允智風塵仆仆地往這邊過來了，二話不說一把拽住她的手，重新回到高老師的辦公室。

“對不起，老師，我是帶她回來道歉的！”陳允智一邊說一邊對高老師和林曦遠鞠躬了一恭，“請兩位老師原諒，接下來我會好好輔導她的功課，也會讓她的阿姨好好管教她。”

“輔導她的功課？讓阿姨好好管教她？”林曦遠仔細玩味著這句話。難道江雪瀅……沒有家長？開學以來事情太多了，他還沒有來得及一個一個去核對學生的檔案。在他的印象中，江雪瀅的檔案上父母一欄好像什么都沒有填。

高老師看看陳允智，又看看林曦遠，這場面令他有點不知所措了。

“她沒有家長嗎？”他小聲問。

陳允智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，沒有回答。

林曦遠看了他一眼，又看了看江雪瀅。

她正呆呆地看著墻上的銅制鐘表，面如死灰，表情寒冷，眼神就像一口千年古井，幽深，黑暗，全然見不到一點光。

他倒吸了一口冷氣，感覺周身發涼。

高老師此刻已經不顧這邊了，他正在和那兩個學生說話，教他們學習心得，把爛攤子丟給了林曦遠。

“好了你們回去吧！”林曦遠說，“記住以后要認真一點，在這里要遵守學校的校規。這里學習強度非常大，還從來沒有出現過考20分30分的情況。如果實在跟不上，可以申請調轉到其他高中。”

陳允智說：“不會的，老師，我會幫她補習，讓您費心了。”

林曦遠笑了笑：“如果學習態度不好，以后改了就行了。如果基礎太薄弱，一時半會是補不上來的。高中只有短短三年，沒有時間去補以前學過的課程。”

“我知道了老師，我會盡量幫她及格，再見！”

陳允智說完拉著江雪瀅的手走出去，兩個人緊緊依靠在一起，瘦弱的影子在夕陽下重疊著，單薄得讓人心痛。

林曦遠看著看著，突然感到鼻子一酸。他轉過身，對高老師說了聲“再見”。

高老師見他要走了，追了上來：“她基礎這么差，是怎么考進咱們學校的？”

林曦遠笑了笑，說：“幾次測試分不能說明問題，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吧！”

高老師又說：“她是真的……沒有家長嗎？”

“家屬欄上好像沒寫，具體我也不是太清楚，等會去查一下。”

“哦！”高老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，“原來是沒有家長管教的問題少女，我說怎么這么沒家教。我教了這么多年學，像這樣的學生還是第一次遇到。”

林曦遠很想說“我跟你一樣”，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。

今天的天氣有點轉涼了，可能是下了一場大雨的緣故，體感十分舒適。

林曦遠從高老師辦公室走出來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，感覺到了幾分寒意。

他以為開了空調，結果發現它關著。

于是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，喝了好幾口下肚，才感覺舒服了一點。

白莉下午來過他的辦公室，幫他送體檢表過來。

她現在很少跟他說話，不管干什么都盡量避開他。他覺得有些不適應。畢竟兩個人曾經那樣親密地躺在一起，即便做不了情侶，也沒有必要把關系弄的這么僵。

他不知道自己那天做錯了什么，要不是那具腐爛的尸體關鍵時刻在他眼前浮現，他和她已經有了夫妻之間才有的關系……

他覺得自己問心無愧，既然無法控制別人的想法，就由她去吧！這個世界總有那么多蠢貨，整天想控制別人的想法，他不想和他們一樣蠢。

他喝完水，看了看自己的獨立辦公室。它足夠大，快接近一百平。這是學校給他的特殊福利，就像他所住的那套高級福利房一樣。

學校當初為了聘請他回到母校高中任教，可是下了血本。

校長是他母親生前的好友，他們是同學，年輕時都當過知青下過鄉。校長年事已高，有意讓他接班，但他現在只是班主任。在他上面還有系主任、教導主任、兩名副校長，按資歷怎么也輪不到他當校長。

想到這里，他感到有點慚愧。這幾年什么都沒有干，每天圍繞著一地雞毛的家庭瑣事打轉，和前妻的婚姻幾乎耗盡了他的大半精力。

前妻前幾天從美國發郵件給他，提出要分割房子的產權。但她暫時還不能回國，這讓他有了緩沖的時間。

女兒和他的關系依然不冷不熱，她找他要了一些錢，說要參加學校的秋令營活動。

他給她匯了一千美金，實際上他每個月都會給她匯去兩千美金作為生活費。再加上給她的各種費用，快接近他月薪的一半。但她好像永遠都不夠，總有各種開支，總是不斷地找他要錢。

他知道是前妻在背后指使女兒找他要錢，女兒太小了，她才六歲，根本不知道要錢去干什么。如果時光能夠倒流，他寧愿把她留在身邊。

夕陽在落地窗前灑下斑駁的光暈，黃鸝鳥在林中低吟淺唱。

他嘆了一口氣，將思緒從混亂中解脫出來，拿起體檢表看了一眼，各項指標都很正常。

放下體檢表，他將目光投向學生檔案柜。起身用鑰匙打開檔案柜，將所有的學生檔案翻了出來，一份一份查看。

奇怪的是，其他四十多個學生的檔案都在，江雪瀅的檔案卻不翼而飛了。

他拼命查找起來，將所有檔案柜里的文件夾翻了個遍，沒有找到那份檔案的影子。

是誰拿走了江雪瀅的檔案？只是一份檔案而已，拿它有什么用？

事情越來越奇怪了，江雪瀅是個奇怪的學生，圍繞她的一切都充滿神秘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