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的碼頭是西港，曾經(jīng)是繁忙的貨運樞紐。

當船只駛?cè)胫Я骱拥溃瓌C降低了引擎轉(zhuǎn)速。

過大的動靜可能會引來岸邊那些怪物的注意。

江凜沒有直接靠岸，而是將船停在距離碼頭百米外的水域。

他先去底艙查看那個女孩。

令人意外的是，她仍在昏睡，能這樣沉睡的人實在少見。

“醒醒?！?

江凜用力拍打她的臉頰，沒有反應。

手指觸到的皮膚柔軟溫熱，盡管沾著污漬，仍能看出少女姣好的輪廓，這顯然不是普通難民家的孩子。

算了，就讓她睡著吧。

江凜鎖死了前后艙門，他仔細觀察岸上的動靜后，悄無聲息地躍入水中，向著碼頭游去。

……

蘇昭儀蜷縮在沙發(fā)角落，將臉深深埋進膝蓋。

整整一夜未合眼，她的臉色蒼白如紙，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蠕動著。

她機械地重復著航線數(shù)字，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。地板上散落著各種航海圖和水文資料，被翻得皺皺巴巴。

昨天那通電話后，她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江凜那艘正在趕來的船只上。

可隨著時間流逝，這種期待正一點點變成折磨。

“北灣碼頭，六號泊位......”

她的聲音突然停住，眼神微微閃動。

腦海中浮現(xiàn)出那個學生的模樣，家境普通，性格內(nèi)向，總是安靜地坐在教室后排。

就是這樣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學生，現(xiàn)在卻聲稱要駕駛一艘改裝貨輪穿越這片被污染的海域。

“他真的會開船嗎？”

蘇昭儀苦笑著自言自語，“就算會開，他的燃油夠嗎？遇到暗礁怎么辦？”

每一個現(xiàn)實的問題都像重錘，將她殘存的希望砸得粉碎。

淚水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，最終落在皺巴巴的海圖上。

她死死咬住嘴唇，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

“他答應過的......”

蘇昭儀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繼續(xù)記憶，“北灣碼頭，水深12米，可?？?噸級貨輪......”

空蕩蕩的公寓里，只剩下她沙啞的背誦聲在回蕩。

敲門聲突兀地響起，在寂靜的空間內(nèi)顯得格外刺耳。

蘇昭儀猛地抬頭，眼底閃過一絲希冀。

是他嗎？

她赤著腳從床鋪跳下來，快步?jīng)_到艙門前，卻在伸手的瞬間停住了。

指節(jié)懸在半空，終究沒敢去看門上的觀察窗。

“誰？”

她的聲音繃得發(fā)緊。

“蘇老師，是我啊，牛維泉?！?

門外傳來中年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，“這兩天都聯(lián)系不上你，我實在擔心......”

牛維泉，從前這人就總借著機會往她身邊蹭。

后來暴雨淹沒了大半個城市，幸存者都擠在這破舊的公寓上，他更是變本加厲。

“我很好?！?

她硬邦邦地回道。

敲門變成了砸門，門震得嗡嗡作響。

“別騙人了！”

牛維泉的聲音突然拔高，“前天你還說罐頭只剩最后兩盒了！”

觀察窗的擋板突然被掀開，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緊貼在玻璃上。

牛維泉透過門縫看到里面晃動的人影，頓時興奮起來，聲音拔高了幾分：

“蘇老師，我屋里有吃的！壓縮餅干、軍用罐頭、純凈水，你要多少有多少！”

餅干、罐頭、純凈水......

這些字眼鉆進蘇昭儀耳朵里，胃部立即傳來一陣絞痛。

她已經(jīng)48小時沒進食了，連最后半瓶礦泉水都在今早喝完。

但她更清楚，一旦開門，等待她的將是什么。

這個曾經(jīng)道貌岸然的人，在災變第三天就露出了真面目。

門外突然傳來“砰”的一聲巨響，牛維泉的耐心顯然耗盡了。

“蘇昭儀！別給臉不要臉！”

牛維泉開始用肩膀撞門，“整棟公寓就剩我們幾個活人了，你以為還能裝多久清高？”

門在撞擊下發(fā)出沉悶的響聲，蘇昭儀踉蹌著退到墻角，抓起身邊的扳手。

她的目光在扳手和門之間來回游移。

“老子最后說一次，開門！”

牛維泉顯然高估了自己的體力，一扇門根本不是這個男人能撞開的。

踹了幾腳后，他突然冷靜下來，停止了動作，在這樣寂靜的環(huán)境里，過大的聲響很可能會引來那些游蕩在附近的怪物。

他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眼珠，壓低聲音對門陰森森地說，“蘇老師，我那兒還剩幾個肉罐頭。為了表示誠意，我會放在你門口。天黑前你要是自己開門拿走最好，否則......就讓那些在走廊里徘徊的家伙來享用吧?！?

“等天一黑，說不定我還能找到你的尸體......”

威脅的話戛然而止，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悶響，像是鈍器劈開西瓜的聲音。

撲通。

重物倒地的聲響從走廊傳來。

蘇昭儀渾身一顫，再次湊近門上的觀察窗。當她看清外面的景象時，瞳孔驟然收縮。

門外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牛維泉的頭顱中拔出砍刀。

是江凜！

那個不可一世的牛維泉此刻被一刀劈開了腦袋。

“蘇老師，你的房間可真難找，如果還活著就抓緊時間。”

他來接她了！

蘇昭儀眼中閃過一絲光亮，看到牛維泉的死狀，她竟感到一陣快意。

不知哪來的勇氣，她立刻打開了門。

“江同學......”

她的聲音在看到江凜手中滴血的砍刀時戛然而止，不自覺地后退了半步，臉上交織著驚喜與恐懼。

地上，牛維泉的尸身橫陳，刀口從頭頂一直延伸到眉心，紅白相間的液體在地板上蔓延，死狀駭人。

蘇昭儀突然捂住嘴干嘔起來，但空蕩蕩的胃里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來。

江凜看著眼前憔悴不堪的蘇昭儀，很難將她與記憶中那個總是神采奕奕的蘇老師聯(lián)系起來。

蘇昭儀穿著耐磨的工裝褲和夾克，腳上是登山靴，這大概是她能找到最適合逃難的裝束了。

“這些人已經(jīng)不能算人了，別多想。東西都收拾好了？”

江凜掃了眼屋里散落的奢侈品，目光落在蘇昭儀光著的腳上。

“好...好了！”

蘇昭儀強迫自己鎮(zhèn)定，迅速蹲下系鞋帶，刻意避開地上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。

她不想在江凜面前顯得累贅。

江凜徑直走近，翻出一個防水袋，把附近的機械塞了進去，遞給蘇昭儀。

“拿著?！?

“這些有什么用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