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還未亮，柳三江就已經醒了。他輕手輕腳地從炕上爬起來，生怕驚醒還在熟睡的一勝一勤。

柳三江裹緊身上的棉襖，快步走到灶臺前。他蹲下身子，熟練地撥弄著灶膛里的火苗，將昨晚處理好的魚小心翼翼地放進鍋里。

魚湯的香氣漸漸在屋里彌漫開來，柳三江不由得想起以前家里做豆腐的日子。那時候，他跟著大人沿著各個屯子叫賣，用一斤豆子跟人家換一斤豆腐。雖然日子過得清苦，但也踏實。

“三哥，好香啊。”一勤揉著惺忪的睡眼，搖搖晃晃地走到灶臺邊。

柳三江連忙把她拉到身邊：“咋這么早就醒了？”

話音未落，一勤的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。

“哈哈，我們一勤是餓醒的。”柳三江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，“先烤會火暖和暖和，馬上就能吃了。”

一勤乖巧地點點頭，小手在火邊取暖。爐火映紅了她稚嫩的小臉，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
柳三江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木梳子，輕輕為一勤梳理頭發。這活計他以前從未干過，但為了照顧妹妹，硬是練出了門道。手法雖然還不夠嫻熟，但已經能把一勤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。

“三哥，你今天要進山了嗎？”一勤小聲問道，聲音里帶著一絲不舍。

“嗯，巡山隊今天開始巡山。”柳三江一邊梳著頭發，一邊回答。

“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啊？”

“放心，山就在屯子邊上，有空就回來看你們。”柳三江笑著安慰道。

吃過早飯，柳三江開始收拾進山要用的東西。他將火藥、子彈、干糧等必需品一一裝進背囊，又檢查了一遍槍支。看著炕上還在呼呼大睡的一勝，他搖頭笑了笑，也沒去打擾。

天剛蒙蒙亮，柳三江就和柳家旺在約定的地點匯合了。

除了他們倆，還有四個人。

“三兒，這次上山的都是熟人。”柳家旺熱情地介紹道，“秦家堡的秦平康是你大姨家老九，孫家寨的孫福祿你也認識，李家堡的獵雕是老相識了。再就是鷹嶺溝的柳躍春，聽說箭法了得，比一般人打槍還準。”

柳三江仔細打量著每個人。秦平康生得高高大大，但眼神機警；孫福祿雖然看起來粗獷，但舉手投足間透著老練；獵雕是獵戶出身，對山里的路徑了如指掌；至于柳躍春，背上背著一把長弓，腰間掛著箭囊，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。

“都是自家人，好辦事。”柳三江點點頭應道。

六個人沿著山路往上走，柳三江走在最后。他不時回頭看看漸漸遠去的屯子，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一勝一勤。雖說托付給了大娘照看，但總覺得不踏實。

山路崎嶇，積雪覆蓋，走起來格外費勁。但對于這些常年在山里討生活的人來說，這都不算什么。他們熟練地找著積雪下的踏腳處，時而攀爬，時而跳躍，很快就上了一段山路。

“三兒，你那兩個小的安頓好了嗎？”柳家旺放慢腳步，和柳三江并肩而行。

“托大娘照看著。”柳三江道，“就是一勝那小子，睡得跟頭小豬似的，我走的時候都沒醒。”

柳家旺笑道：“你也別太擔心，屯子里都是自家人，不會虧待了他們。再說了，一勝也不小了，能照顧一勤。”

說話間，太陽已經升起來了。山間的積雪在陽光下閃著微光，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，云霧繚繞。清晨的山林格外靜謐，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和偶爾的鳥鳴打破這份寧靜。

“對了，”柳家旺突然想起什么，“你大哥有消息嗎？”

柳三江搖搖頭：“沒有。按理說，要是一切順利，咱們再過一會兒就能渡過這條江了吧。”

說起柳三疆，柳三江心里就有些發堵。自打大哥參軍南下，連個信都沒收到。也不知道他在哪個部隊，打到哪里了。這種時候，沒消息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
“行了，別想那么多。”柳家旺拍拍他的肩膀，“你大哥福大命大，肯定沒事。”

柳三江笑了笑，沒再說什么。前面的人已經走出老遠，他們加快腳步跟了上去。

山路越走越陡，樹木也越來越密。柳三江注意到，柳躍春不時停下來查看樹上的痕跡，似乎在尋找什么。

“躍春哥，發現什么了嗎？”柳三江忍不住問道。

躍春指著一棵大樹上的抓痕：“這是熊瞎子的爪印，看樣子是前兩天留下的。這畜生現在應該在冬眠，不過還是得小心點。”

柳三江仔細觀察著那些抓痕，暗暗記在心里。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，以后說不定就用得上。

“三兒，你跟著躍春多學學。”柳家旺在一旁說道，“他在山里摸爬滾打二十多年了，什么都懂。”

躍春笑著擺擺手：“家旺說笑了。我也就是經驗多點，真要說本事，還得看你們。”

正說著，前面的秦平康突然打了個手勢，示意大家停下。眾人立刻屏住呼吸，警惕地看著四周。

“有動靜。”秦平康壓低聲音說道，“好像是狼。”

柳三江握緊了槍，仔細傾聽。果然，隱約能聽到野獸的喘息聲，似乎就在不遠處。

“分散開。”柳家旺低聲下令，“別驚動它們。”

六個人迅速分散成扇形，柳三江和柳躍春負責左翼，柳家旺和秦平康在中間，孫福祿和獵雕守住右翼。他們緩慢地向前推進，槍口對準聲音傳來的方向。

突然，一只灰狼從灌木叢中竄出，朝著柳三江撲來。柳三江反應極快，一個側身躲過，同時扣動扳機。砰的一聲，灰狼應聲倒地。

緊接著，又有兩只狼從不同方向沖出。柳躍春弓箭如電，連射兩箭，一箭一個，準確命中。其他人也紛紛開槍，很快就將這群餓狼擊退。

“好箭法！”柳三江由衷贊嘆。柳躍春的箭術確實名不虛傳，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百發百中，實在難得。

“運氣好罷了。”柳躍春謙虛地說，“這些狼都餓極了，行動有些遲緩。要是在平時，哪有這么容易。”

柳家旺檢查了一下狼的尸體：“這些畜生最近幾天肯定沒吃飽，不然不會這么冒險。得提醒屯子里的人小心點，別讓孩子們單獨出門。”

眾人點點頭，繼續向前走。這一仗雖然贏了，但也提醒他們山里的危險隨時都在。

太陽漸漸升高，積雪開始融化，山路更加濕滑。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，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。

“三兒，”柳家旺突然問道，“你以前打過熊瞎子嗎？”

柳三江搖搖頭：“沒有，就是遠遠見過幾次。”

“那得抓緊學。”柳家旺說，“山里最危險的就是熊瞎子，尤其是春天醒過來的時候，特別兇。到時候說不定就用得上。”

柳躍春也跟著說：“等開春了，我教你幾手對付熊瞎子的本事。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懂得避讓，沒必要的時候別去招惹它們。”

柳三江認真地點點頭。他知道，這些都是用命換來的經驗，每一句話都值得牢記。

就這樣，他們一邊巡山，一邊交流經驗。柳三江像塊海綿一樣，貪婪地吸收著每個人的本事。他知道，只有學得越多，才能在這山里活得更好，也才能更好地保護一勝一勤。

太陽西斜的時候，他們終于完成了第一天的巡山任務。看著遠處的屯子，柳三江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他知道，從今天開始，自己就要擔起巡山隊員的責任。雖說這差事來得突然，但總比在屯子里無所事事強。

況且，山里的日子他再熟悉不過。打獵、設套、尋找藥材，這些都是他的拿手好戲。只要肯學肯干，日子總會越過越好。

“走吧，回去了。”柳家旺招呼道，“明天還得早起。”

柳三江最后看了眼群山，跟著大家往回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