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呼嘯，雪花紛飛。孫家寨外的林子里，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剛剛落下帷幕。

柳三江靠在一棵老松樹上，胸口劇烈起伏。他的手還在微微發抖，剛才那一戰實在太兇險。十幾頭餓狼圍攻，若不是老火銃及時趕到，恐怕他和大哥都得交代在這里。

遠處傳來沙沙的腳步聲，柳三江警覺地抬頭，看到孫鐵柱那魁梧的身影從林間走來。這位孫家寨的一把手，平日里最看不慣老火銃，沒想到今天也來了。

“老東西，你可真能惹事。”孫鐵柱瞥了眼老火銃，語氣不善，“這么大的狼群也敢招惹，想把命搭進去？”

老火銃叼著煙袋，不緊不慢地磕了磕：“要不是這小子，我們今天還真夠嗆。”

孫鐵柱皺眉打量著滿地的狼尸，目光在那頭體型最大的頭狼身上停留片刻：“這些都是你們干的？”

“一城干掉了頭狼，剩下的都是我們合力的。”老火銃吐出一口煙圈，“這小子有兩下子。”

柳三江默默聽著兩人對話。他能感覺到孫鐵柱對老火銃的不滿，但此刻救人要緊，兩人倒也沒鬧得太僵。

“小子，過來。”孫鐵柱突然招手。

柳三江走過去，只見孫鐵柱蹲下身，仔細檢查著頭狼的傷口：“這是你的刀？”

“是。”柳三江點頭。那把獵刀是他爹留下的，陪伴他已經好幾年。

孫鐵柱手指劃過狼脖子上的傷口：“貼身搏斗？”

“它要咬我大哥。”柳三江語氣平靜，仿佛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。

孫鐵柱眼中閃過一絲異色：“你爹是老幺吧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難怪。”孫鐵柱站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雪，“你爹當年也是個狠角色，十六歲就敢單挑熊瞎子。看來有其父必有其子。”

老火銃在一旁笑道：“一城比他爹厲害，這么小就能對付頭狼。”

“少拍馬屁。”孫鐵柱瞪了老火銃一眼，“你這老東西就知道帶著孩子瞎胡鬧。”

“我可沒帶他，是他自己跟著進來的。”老火銃辯解道，“再說了，這不是為了救人嗎？”

孫鐵柱冷哼一聲：“就你會找理由。”

柳三江看著兩人斗嘴，心中暗自琢磨。看來大爺和老火銃的過節，更多是性格不合。一個剛直不阿，一個油滑圓融，自然處不到一塊去。

“行了，別在這耽誤時間。”孫鐵柱環視四周，“這些狼得趕緊處理，再晚天就黑了。”

老火銃點頭：“分頭干活吧，我去叫人來幫忙。”

“等等。”孫鐵柱叫住他，“先說好，這些狼怎么分配？”

“按規矩來唄，打到的都是公家的。”老火銃笑瞇瞇道。

孫鐵柱搖頭：“不行，頭狼歸這小子。這可是他拼命換來的。”

柳三江心頭一暖。沒想到平日里不茍言笑的孫鐵柱，竟會為他說話。

“那感情好。”老火銃一口答應，“正好給他補補。你看這小子，瘦得跟竹竿似的。”

孫鐵柱又瞪了老火銃一眼：“少在那貧嘴，趕緊干活。”

三人分頭行動，開始收拾地上的獵物。柳三江背起一具狼尸，跟在后面。他有很多問題想問，但此刻顯然不是時候。

“別擔心。”老火銃一邊扛著兩頭狼一頭狍子，一邊小聲對柳三江說，“孫鐵柱這人雖然脾氣臭，但最講理。今天這事辦得漂亮，他心里有數。”

“老槍叔，你這也太能扛了。”柳三江看著老火銃肩上的重擔，不禁咋舌。

“這算什么？”老火銃笑道，“收糧時一個壯勞力挑二百斤都不在話下。你要是累了就說，今天你確實夠嗆的。”

“那以后我能進山不？”柳三江試探著問。

“誰敢攔你進山，我跟誰急！”老火銃拍著胸脯保證。

柳三江偷瞄了眼走在前面的孫鐵柱，嘿嘿一笑。只要能進山，自己就有辦法給家里補充營養。家里兩個弟弟都營養不良，頭發發黃，得想辦法改善生活。

一行人來到孫家寨，屯子口已經圍了不少人。有人認出了柳三江，竊竊私語起來。

“這不是柳家寨老幺家的三兒嗎？”

“聽說他大哥今天在山里出事了。”

“這么多狼，得有十來頭吧？”

“可不是，這下可以開葷了，狼肉最補。”

“都圍著干啥？該干啥干啥去！”孫鐵柱一聲喝，人群頓時散開一些。

“大康怎么樣了？”孫鐵柱問向一個年輕人。

“等老醫叔的消息，人還在里面。”那人答道。

一個扎著小辮的女孩跑到孫鐵柱身邊：“爺爺，我靠，竟然干掉了這么多狼，厲害啊！？”

“不是爺爺打的。”孫鐵柱摸了摸孫女的頭，指著柳三江道，“是這位小哥哥打的。”

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柳三江，眼中滿是震驚。這么多野貨，得有上千斤重了吧？四個人平均下來，一人得二百多斤！光是狼皮就能換不少東西，這下過年有著落了。

有些年輕人心里打起了算盤，準備明天也進山碰碰運氣。

“別打歪主意。”孫鐵柱冷笑一聲，“頭狼是這小子貼著臉一刀一刀捅死的，你們誰敢？”

此話一出，眾人倒吸一口涼氣。十四五歲就敢跟頭狼肉搏，這得多大膽子？看向柳三江的眼神頓時變了，又是敬又是怕。

“行了，都別愣著。”孫鐵柱環視四周，“能幫忙的搭把手，把這些狼都運到倉庫去。”

眾人紛紛上前幫忙。柳三江站在一旁，看著大家忙碌的身影，心中五味雜陳。他想起山里那驚心動魄的一幕，想起大哥倒在雪地里的樣子，又想起那頭狼撲向自己時的猙獰。

“小子。”孫鐵柱突然叫住準備離開的柳三江，“你爹要是在天有靈，一定會為你驕傲的。”

柳三江愣了一下，隨即點點頭。他看著孫鐵柱的背影，突然覺得這個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老人，也沒那么可怕了。

“走吧，去看看你大哥。”老火銃拍了拍柳三江的肩，“有我和孫鐵柱在，你放心。”

柳三江跟著老火銃往醫務室走去。夕陽西下，給孫家寨的雪地染上一層金色。風還在呼嘯，但他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。

今天的事，注定會在孫家寨傳為佳話。但柳三江知道，這只是個開始。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，還有很多事要做。家里還有兩個需要照顧的弟弟，還有操勞過度的娘。

他握緊了腰間的獵刀，那是爹留給他最珍貴的遺物。刀柄上的溫度仿佛還在，就像父親的手還握在上面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