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三江默默地聽著，腦海中浮現出父母的面容。他們會同意嗎？會理解嗎？

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，打斷了他的思緒。回頭望去，幾個小娃娃正在田埂上追逐打鬧，歡聲笑語傳得老遠。

這就是未來啊，柳三江心想。為了這些孩子，為了屯子的未來，或許真的要做出一些艱難的決定。

可是，這決定太難了。

屯屯長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聲音溫和：“三兒，你也別太難過。這事還沒定下來呢，等大伙兒一起商量商量，說不定能想出別的辦法。”

柳三江勉強笑了笑，沒說話。

前方的道路蜿蜒向遠方，消失在山的那邊。就像眼前的難題一樣，看不到盡頭，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。

春風依舊料峭，帶著泥土的芬芳，吹過這片即將面臨重大變革的土地。在這片土地上，活人與死人，過去與未來，正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對話。

而這個艱難的決定，終將影響著每一個柳家寨子人的命運。

山路蜿蜒，一行人緩緩前行。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，在晨光中顯得朦朧而神秘。

驢車轱轆碾過泥地的聲響，腳步踩踏草叢的沙沙聲，還有毛驢偶爾發出的哼哧聲，構成了這支隊伍最主要的聲音。柳三江走在隊伍中間，目光不時掃向兩側的樹林，手中的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路邊的雜草。

“這山里的霧氣還真大。”老火銃抹了把臉上的水珠，叼著煙袋鍋子嘟囔道。

柳三江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兩人，屯屯長和老火銃都沉默不語，顯然剛才的對話讓兩人都需要時間消化。他也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擾，只是暗自留意著周圍的動靜。

樹林里偶爾傳來幾聲鳥鳴，還有些不知名動物的嘶啞叫聲。柳三江瞇起眼睛，想著能不能打到點山貨改善伙食。可惜大隊人馬行進的動靜太大，早就驚走了不少野物。

“三江，你說這次能不能碰上嶺王爺？”走在后面的周鐵山突然湊上來問道。

柳三江搖搖頭：“嶺王爺那么難遇，哪有那么容易。再說了，就算遇上了，咱們這些人也未必是對手。”

“也是。”周鐵山撓撓頭，“不過要是能打到一只，那可就發了。”

走在前面的屯屯長突然回頭：“別想那些不著邊的，能打到幾只山雞野兔就不錯了。”

隊伍繼續向前，山路越發崎嶇。有人開始抱怨路太難走，卻又不得不咬牙堅持。驢車上裝著的東西可都是值錢的，這一趟要是空手而歸，可就虧大了。

走了約莫兩個時辰，終于到了幾個柳家寨約定的聚集地點。遠遠就看到已經有不少人在那里等候。

“哎呦，柳家寨這是要搬家啊？”有人遠遠就喊道，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調侃。

“就是，這么多東西，得有千把斤吧？”另一個聲音接茬道。

“屯屯長，你們柳家寨這是要大出血啊！”

已經到達的幾個屯子的人圍了上來，七嘴八舌地議論著。柳三江看著眾人臉上或驚訝或玩味的表情，心里暗自盤算著該如何應對。

這時，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。

“平康！”柳三江笑著打招呼，“來得夠早啊。”

秦平康搓了搓手：“早點好，說不定還能碰上嶺王爺呢。”他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
“就你那點本事，還想打嶺王爺？”柳三江忍不住打趣道，“當心把自己搭進去。”

“嘿嘿，萬一呢？”秦平康不以為意，“我媳婦懷著呢，要是能打到嶺王爺，賣了錢給她買花布做衣裳多好。”

柳三江看著對方臉上憧憬的表情，不由得莞爾：“你這還沒當爹就想這么多，等娃生下來有你忙的。”

“那是自然，我媳婦坐月子，我肯定得幫著照顧。”秦平康拍著胸脯保證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
柳三江暗自點頭，這年頭能這么想的男人確實不多。正想說些什么，就聽秦平康繼續道：“三江，改天給你送來土雞蛋補身子。”

“你自己留著吧，我進山打點野味就成。”柳三江擺擺手，心里已經打定主意，等秦平康媳婦生產時一定要送些東西過去。

這時，幾個屯子的領頭人湊到一起商量事情，發現孫家寨的人還沒到。

“這孫鐵河也太不靠譜了。”有人抱怨道。

“說好一起來的，這都什么時候了。”

等了將近一個時辰，眾人的耐心明顯消磨殆盡。有人提議派人去看看，很快就決定每個屯子出兩個人，一起去接應孫家寨的人。

柳三江本想跟著去，卻被其他人拉住。

“三江啊，明年你們屯子的學堂還收不收外屯的娃？”

“是啊，我們屯里也有想送去念書的。”

問話的人眼中帶著期待，柳三江正要回答，卻聽有人突然說道：“對了三江，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，要不要給你說個媳婦？”

這話一出，周圍的人頓時來了精神。

“我侄女正好適齡，長得可俊了...”

“我家也有個表妹...”

“我們村里有個...”

眼看著越來越多人要給自己說媒，柳三江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他趕緊轉移話題：“還是先說說學堂的事吧。現在屯子里就我和周志旺兩個人輪流教書，人手實在不夠。再說住宿也是個問題，這事得從長計議。”

屯屯長也適時出聲幫腔：“等明年吧，到時候有了更多識字的人，才好安排。”

屯屯長一句話，讓眾人心里的想法都沉了下去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氣息，誰也沒有說話，只有山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。

柳三江站在人群中，默默聽著眾人的討論。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，看著他們臉上或焦慮或無奈的表情。山里的日子向來艱難，但眼下的困境似乎格外棘手。

“送糧食過去讓柳家寨的人幫忙，這事倒是不難。”一個老者摸著胡子說道，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思索的光芒。

“住的問題也好解決，大不了擠一擠。”另一個漢子接過話頭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豁達，“咱們山里人，什么苦沒吃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