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裹挾著雪花撲面而來，柳三江推開屯長家的門，冷氣順著門縫鉆進屋里。炕上的小虎子打了個噴嚏，趕緊往秦巧荷懷里縮了縮。

“這么著急？”屯長見他進門就往炕上爬，笑著招呼道。

秦巧荷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，小虎子想幫忙，被屯長一把抱上炕坐好。“先暖和暖和，一會兒吃飯。”

柳三江搓了搓手，感受著暖意漸漸回到指尖。屋里爐火正旺，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氣，讓人食指大動。

“最近沒進山，槍都沒檢查過。”屯長說著，目光意味深長地落在柳三江身上，“你小子這是打算干啥？”

“大爺，這回可不是進山。”柳三江一邊說著，一邊大口扒拉著飯，“老槍叔說后天帶我進鎮子，這不得提前準備準備。”

屯長的動作頓了頓，手里的餅子停在半空：“又要下山？還帶你？”語氣中帶著幾分詫異。

柳三江心里一緊，筷子在碗里攪了攪，生怕屯長不同意。炕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

“老槍這主意不錯。”屯長緩緩點頭，打破了沉默，“有些坎，得自己跨過去。你小子也該長大了。”

“大爺，哪有那么嚴重，這不都過去了。”柳三江故作輕松地笑了笑。

“過去？”屯長冷哼一聲，眉頭緊皺，“這才幾天？老槍早就跟我交代清楚了，差點把命搭進去！你小子倒是不當回事。”

柳三江訕訕一笑，轉而問道：“大爺，要是再遇上那種情況，就我和老槍叔兩桿長槍，是不是有點懸？”說著，眼睛不住地往屯長腰間瞟。

“打住！”屯長瞪了他一眼，“你小子打的什么主意，我能猜得透你的小心思？鐵匣槍你沒用過，給你也是白給。”

“那不是還有老槍叔嘛...”柳三江眼珠一轉。

“少跟我繞彎子！”屯長沒好氣道，“你當我不知道老槍那脾氣？這槍到了他手里，還能讓你碰著？”

柳三江嘿嘿一笑，不再多說。該說的都說了，剩下的就看屯長怎么拿主意。他低頭扒飯，心里卻在盤算著下山的事。

“對了，別吃太多。”屯長提醒道，“你大娘怕你餓著，晚上還要燉狍子肉。”

柳三江一聽，立馬放下了手中的餅子。他差點忘了還有肉吃這茬。想到香噴噴的狍子肉，口水都快流出來了。

“我先去瞧瞧老刀叔那邊怎么樣。”他急急忙忙站起身。

“帽子！”屯長提醒。

“知道了！”柳三江抓起帽子，三步并作兩步沖出門去。

寒風呼嘯，雪花紛飛。柳三江裹緊衣服，踩著厚厚的積雪，直奔司屠夫家。院子里已經沒了先前的人群，只剩下司屠夫父子在忙活。

路過老槍家門口，看見老火銃正在收拾什么。院子里堆著幾個麻袋，地窖的蓋子掀開著。

“老槍叔，這是干啥呢？”柳三江停下腳步。

“把剩下的藏起來，屋里太熱容易壞。”老火銃指了指地窖，手里的煙斗冒著白煙。

“放外面不怕讓野獸叼走？”

“你小子還教起我來了？”老火銃笑罵道，煙斗在手里晃了晃，“有草墊著，又不封死，保準沒事。”

柳三江看了看那個上小下大的地窖，底下還堆著些地瓜。寒氣從地窖里往外冒，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。

“我幫您...”

“去看你的剝皮去吧，”老火銃擺擺手，眼里帶著幾分笑意，“年輕人，別著急，慢慢來。”

到了司屠夫家，院子里幾個小孩正圍著看熱鬧。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腳印，歡聲笑語不斷。

“三哥！”“三叔！”

柳三江應著招呼，心想自己在屯子里輩分還真不小。院子中間，司屠夫正在忙活，嘴里叼著煙斗，手上的刀上下翻飛，動作嫻熟得讓人眼花繚亂。

司屠夫讓女兒巧巧接過煙斗，又指揮兒子們燒水。刀鋒在狍子皮上游走，皮肉分離，干凈利落。雪地上，一滴滴鮮血染紅了積雪。

“三兒，聽說這次上山立了大功？那畜生就是被我干掉的？”司屠夫頭也不抬地問道。

“是我大哥，我就幫了把手。”柳三江老實答道。

“你跟你哥不一樣，”司屠夫抬頭看他，眼神銳利，“你哥要是殺的，肯定說是他殺的。改天等我回去，讓你大娘給你縫一件狼皮暖和，我給你留塊好皮。”

柳三江正要說話，就見司屠夫的刀在狍子身上游走，皮肉分離，干凈利落。他看得入神，這手藝，可比他見過的剝兔子、宰牛羊的本事高多了。刀鋒閃著寒光，在司屠夫手中仿佛有了生命。

“想學？”司屠夫遞過刀柄，眼中帶著幾分考量，“別磨嘰，想學就來。”

“真行？”柳三江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“廢話那么多干啥，來不來？”司屠夫語氣不耐。

“來！”柳三江接過刀，心里暗暗期待，這可是難得的學藝機會。

刀柄入手，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震。司屠夫站在一旁，不時出聲指點：“力道要均勻，別太急...對，就是這樣...皮要完整地剝下來...”

院子里的小孩們看得更起勁了，嘰嘰喳喳地議論著。柳三江額頭漸漸冒出汗珠，專注地跟著司屠夫的指導，一點一點剝著狍子皮。

天色漸暗，雪越下越大。司屠夫的煙斗燃盡了又添，柳三江的手也凍得通紅，但他絲毫不覺得累。這一刻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方向。

“行了，”司屠夫終于開口，“今天就到這，明天再來。”

柳三江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，院子里的小孩們早就散了。他活動了下僵硬的手指，戀戀不舍地放下刀。

“謝謝老刀叔。”

“記住，”司屠夫收起刀具，“干什么都得用心，不能急。”

柳三江點點頭，轉身往家走。雪地上，他的腳印一個接一個，堅定而有力。遠處，炊煙裊裊，家家戶戶亮起了燈火。

回到屯長家，香噴噴的狍子肉已經燉好了。秦巧荷正在擺碗筷，小虎子早就坐不住了。

“去哪瘋了？”屯長問，“手怎么這么紅？”

“在老刀叔那學剝皮。”柳三江搓了搓手，坐到炕上。

屯長和秦巧荷對視一眼，都笑了。“行，吃飯吧，明天還得早起。”

熱氣騰騰的狍子肉端上來，香味四溢。柳三江大快朵頤，心里想著明天還要去找司屠夫學藝，后天又要跟老槍叔下山，日子充實得讓人期待。

夜深了，雪還在下。屯子里漸漸安靜下來，只有幾聲犬吠遠遠傳來。柳三江躺在炕上，聽著風聲，想著這些天發生的事，不知不覺睡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