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里，大郎二郎主動去灶房忙活，蒸米飯的香氣很快就飄了出來。柳蕓則拿出平日里用的手抄本，坐在堂屋的方桌旁，耐心地陪三郎四娘預習功課。

四娘格外認真，小手指著字一個個地讀，就連臨睡前還在背誦自我介紹。倒是三郎，一點都不擔心，倒頭就呼呼大睡。

第二天天還沒亮，雞才剛打了第一聲鳴，柳蕓就起床了。她輕手輕腳地生火做飯，生怕吵醒了孩子們。

簡單吃過早飯，她趕著馬車，帶著四個孩子往玉泉鎮進發。清晨的露水打濕了車輪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。

半路上，前面竟然排起了長龍。

那些昨天還信誓旦旦說不去的村民，居然半夜就帶著孩子出發了。火把的光亮在晨霧中忽明忽暗，像是一條會發光的長龍。

韓峰韓松兄弟倆走到村口時，看見那么多火把，也驚得說不出話來。他們面面相覷，心想這些人還真是口是心非，明明都說不去，結果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。

他們走了一會兒，聽見后面傳來馬車的聲音。回頭一看，是三弟妹家的車。車輪碾過泥土的聲音在清晨特別清晰。

韓峰拍了拍銀蓮的肩膀，銀蓮立刻揚起笑臉喊道：“三嬸嬸！”

車廂里雖然有點擠，但總算是坐上了馬車。柳蕓把四娘抱在腿上，讓兩個大人趕車。只是看著他們笨拙的樣子，她有些不放心：“你們真的行嗎？”

韓松握著馬鞭，臉上寫滿自信：“放心吧弟妹，這點小事難不倒我們。”

等到了玉泉鎮，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都傻了眼。排隊的人從沈氏塘一直排到官道上，足足有三里地那么長！人聲鼎沸，馬車絡繹不絕。

韓峰擠到前面打探了一圈，回來時搖著頭：“這路咱走不通了，前面堵著好幾輛富戶的大車。”

“那可不行！”韓松急得直跺腳，“咱們得趕緊走過去。”

韓峰沒多想就點頭答應，叮囑銀蓮要跟緊大伯和三嬸。

四娘牽著銀蓮的手，兩個小姑娘已經準備就緒。銀蓮穿著件淺藍色的棉襖，頭發梳得整整齊齊，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打扮過的。

柳蕓把大郎二郎也留在身邊，目光掃過眼前的幾個孩子。她的嘴角微微上揚，眼神中閃過一絲精明。“準備好了嗎？”她輕聲問道。

孩子們用力點頭，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。

“那就跟緊了。”柳蕓深吸一口氣，“一聲令下，都給我往前沖！”

話音剛落，一對夫婦領著四個萌娃，如同一陣風般沖了出去。他們的身影在街道上快速移動，引得路人紛紛側目。有人皺眉，有人好奇，更多的是不解的目光。

“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“看著像是往沈氏書院去的。”

“一大早的，跑這么快做什么？”

議論聲此起彼伏，但柳蕓充耳不聞。她帶著一行人直奔隊伍最前方，運氣不錯，那些富貴人家的馬車后面恰好留出一片空地，她毫不猶豫地占據了這個位置。

小姐弟倆還沒長大，倒是跑得輕松。銀貴和銀蓮這兩個大孩子卻累得不輕，差點癱坐在地上。銀蓮的臉蛋紅撲撲的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，呼吸急促得像是要岔氣。

“別坐！”四娘趕緊把姐姐拉起來，小臉上寫滿了認真，“劇烈運動后突然坐下會頭暈的。我在醫書上看過。”

銀貴擺擺手，臉色發白：“我現在就暈。”他的聲音有些發顫，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。

韓松連忙把他扶住，輕聲教導：“慢慢呼吸，對，就這樣。吸氣，呼氣，別著急。”

四娘也在教銀蓮：“深呼吸，對，就這樣。”說著，她取下腰間的小葫蘆，和銀蓮分著喝了幾口水。葫蘆里的水微涼，讓兩個小姑娘精神為之一振。

身后的人群開始騷動，有人不滿地質問他們為什么插隊。議論聲漸漸變大，夾雜著不少尖銳的指責。

“憑什么你們可以站在前面？”

“這么多人排隊，你們算什么東西？”

“趕緊滾到后面去！”

韓松漲紅了臉，一言不發。他的手微微發抖，但仍然挺直了腰板。

馬車前方跳下幾名路人打探消息。這些人衣著華貴，舉止優雅，看了看現場的情況，見并不妨礙他們，又悠然回去了。

后面的人見狀更加憤怒，大聲呵斥讓柳蕓幾人退后。有人甚至開始推搡，想要強行把他們趕走。

柳蕓紋絲不動，還讓孩子們把耳朵捂上。她輕聲安慰道：“這地方本就無主，他們不敢占，還不許別人占，哪有這樣的道理？”

四娘眨著大眼睛問：“那我們敢站在這里，就是應該的嗎？”她的眼中閃爍著光芒。

柳蕓摸了摸小姑娘的丸子頭，笑道：“聰明。”她的笑容溫和，但眼底卻藏著一絲冷意。

這些人看見前面貴人家不理會，才敢來找她們的麻煩，不就是欺軟怕硬嗎？

路就這么寬，前面的馬車已經占了大半，剩下能離學堂最近的地方，不就是她們現在站的這塊嗎？

身后的喧鬧聲越來越大，像是沸騰的開水。

韓松額頭已經冒出冷汗，但有柳蕓在身邊，他還是硬撐著沒退。

銀貴跟后面幾個小孩吵了起來。那些孩子穿著體面，說話尖酸刻薄，嘲笑他們是鄉下來的土包子。銀貴氣得臉通紅，但說不過他們，只能咬牙忍著。

那些孩子見說不過銀貴，急得直掉眼淚，不停地扯著大人的衣服告狀。

幾個大人見狀更怒，指著柳蕓一行人破口大罵，言語間盡是輕蔑和不屑。

銀蓮被嚇得往四娘和柳蕓中間躲。她緊緊抓著四娘的衣角，眼中含著淚水。

四娘拍拍姐姐的手：“別怕，我們占理。”她的聲音雖小，但異常堅定。

銀蓮重重點頭：“對，我們占理！”她擦了擦眼角，挺直了小小的身板。

韓松聽得心驚肉跳，這對姐妹，一個敢教一個敢信。他不由得看向柳蕓，卻發現她神色如常，仿佛對這一切早有預料。

就在這時，后面有人按捺不住，想要動手。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擠了上來，伸手就要去推韓松。

韓松臉色大變：“三弟妹！”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。

人群中響起一陣嗤笑，笑這大男人躲在女人身后。有人指指點點，說著難聽的話。

可笑聲還沒落下，一道青影已如閃電般掠過。掌風呼嘯，眨眼間，圍在韓松周圍的人全被逼退三四米遠。

柳蕓站在韓松身前，雙手叉腰，聲如驚雷：“不服就打一場！不敢動手就老實排隊，別管閑事！”她的眼神凌厲，渾身散發著不容侵犯的氣勢。

現場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

片刻后才有人驚呼出聲，眾人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退了幾步。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男人此時臉色發白，再也不敢上前。

柳蕓冷笑一聲，轉身領著孩子們站好。

很快有人認出她是韓家村風車磨坊的老板娘，關于她力大無窮的傳聞在人群中悄悄流傳。

有人說她能徒手舉起磨盤，有人說她一個人就打退過三個壯漢。

議論聲漸漸小了下來，變成細碎的耳語。

等她再回頭時，身后的空地已經擴大到五米。那些剛才還咄咄逼人的人群，此時都默默退到了安全距離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