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，院子里傳來掃帚刷刷的聲響。

秋日的涼意還未散去，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。

柳蕓推開房門，看見韓宇正在院中清掃。他那笨拙的身影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滑稽，掃把總是掃不到角落，卻又不肯認真些。

“這院子，昨兒個才掃過。”韓宇嘟囔著，手上的動作卻不停。

窗前，大郎兄妹四個正襟危坐，朗朗的讀書聲輕緩悠揚。

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，在他們稚嫩的臉龐上灑下斑駁的光影。

柳蕓站在廊下，看著孩子們專注的模樣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。這段日子的教導總算沒白費，孩子們都養成了良好的習慣。

特別是大郎，不僅要讀書，還要習武。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練功，從不懈怠。那認真的樣子，倒是有幾分她當年的影子。

想到二郎對習武興趣缺缺，柳蕓也不強求。這孩子天生體魄不錯，即便偷懶，身手也比尋常孩子強些。

“韓宇。”抬手示意那窗框邊的蜘絲，眉頭微蹙，“那邊也該清理了。”

韓宇抬頭看了眼，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：“娘子，那蛛網在高處，我夠不著啊。”

“拿個竹竿子。”“這......”韓宇支支吾吾，“竹竿子昨兒個劈柴用斷了。”

柳蕓無奈地搖搖頭，轉身回屋換了身輕便衣裳。這男人，總是這般推三阻四。提著水桶往村井走去時，晨露沾濕了她的裙角。

兩口大水缸要打三趟才能裝滿，這倒成了她每日的晨練。

村里人陸續起來了，三三兩兩往田里去。見了柳蕓都要打聲招呼，臉上帶著敬重。“柳娘子，今兒個又這么早。”李嫂子挑著擔子過來打水，笑瞇瞇地道。

柳蕓點頭應了聲，繼續打水。她知道村里人都在議論她，說她一個女人操持著墨具廠，還要管著一大家子，實在了不起。

待水缸裝滿，柳蕓便到后院和大郎一起晨練。院子里響起了竹棍相擊的聲音，還有大郎吃力的喘息。

“力道要穩，不要急。”柳蕓一邊指導，一邊回想著當年師父教她的情形。

大郎認真地點頭，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。

等他們練完，韓宇的早飯也剛好出鍋。香噴噴的米粥，配上幾樣咸菜，倒也可口

。全家老小擠在庭院里吃飯，飯香四溢。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，說著今天想做的事。

“阿娘！”二郎舉手道，眼睛亮晶晶的，“我們能去山上玩嗎？聽說山上的栗子熟了。”四娘立刻有樣學樣，小手高高舉起：“阿娘，我想和銀蓮姐去田邊摘野菜！”

柳蕓看著孩子們期待的眼神，“去吧，別往深山里鉆就是。”她叮囑道，“記得午時前回來。”三個小子眼睛頓時亮了起來，交頭接耳地商量起來。

“大哥，帶上弓箭。”三郎小聲嘀咕，“說不定能打到只野兔。”大郎連忙點頭，生怕被娘親聽見似的，埋頭扒飯。

“娘子。”韓宇也放下碗，舉起手，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，“我想去牽牛，順便去鎮上打聽糧價。”

自從上回在府城被柳蕓沒收了私房錢，他這心里就憋著一股勁。這次賣糧的事，他可得好好把握住機會。想到這，韓宇忍不住笑出聲來，露出一口黃牙。

“笑什么？”柳蕓狐疑地看著他，總覺得這男人又在打什么歪主意。“想起咱家大黑牛了。”韓宇訕訕道，眼神閃爍，“那牛性子溫順，我去牽著它犁地。”

柳蕓冷哼一聲，提醒道：“家里地里的草都快比菜高了，稻田和西瓜地也該伺候了。你先把地里的活干了再說。”

“別！”韓宇連忙擺手，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，“娘子你廠里的事要緊，我先去打聽糧價，地里的活回頭再干。”

柳蕓看他這般模樣，也懶得多說。點點頭，起身進屋取了計劃書便往廠里去。

一家子各自散了，都忙活自己的事去了。院子里很快就安靜下來，只剩下幾只麻雀在屋檐下嘰嘰喳喳。

村口的墨具廠如今可熱鬧，遠遠就能看見工人們在七叔指揮下上梁。磚瓦相擊的聲音此起彼伏，混著工人們的吆喝聲，倒也熱鬧。

“小心些！”七叔站在腳手架上，沖著下面喊道，“那塊木料要穩當些！”

柳蕓站在廠外，看著幾近完工的新廠房，心中滿是欣慰。

新廠房依著原有的布局擴建，四面環抱，將老廠房包在中間。這次建設可比先前講究多了，用了青磚瓦頂。雖說花費大些，但也更安全。

特別是存放木料的地方，更要小心防火防盜。好在工人都是村里人，倒也不必太過擔心。大家都知道這廠子養活了多少人，誰也不會做那糊涂事。

“柳娘子！”七叔從腳手架上下來，抹了把額頭的汗，“這新廠房再有兩日就能完工了。”

柳蕓點點頭，從懷里掏出計劃書：“七叔，這是新廠房的布局圖，您看看可有什么需要改動的地方。”

七叔接過圖紙，仔細端詳起來。他雖然不識字，但這些年跟著柳蕓干活，也學會了看圖紙。“這邊的墻要加固些。”七叔指著圖紙上的一處，皺眉道，“雨季來了，怕會漏水。”

柳蕓認真聽著，不時點頭。這些細節上的問題，還是得靠七叔這樣的老手藝人。

正說著，遠處傳來一陣喧嘩。柳蕓抬頭望去，只見一群人簇擁著什么人往這邊來。

“是府城來的官差！”有人喊道。柳蕓眉頭一皺，心中升起一絲不安。

這府城的官差，怎么突然來了？工地上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計，好奇地望著來人。

七叔也放下圖紙，站到柳蕓身邊。

為首的官差騎著高頭大馬，后面跟著幾個衙役。那官差一身綢緞，腰間別著令牌，一看就不是尋常的衙役。

“可是柳蕓柳娘子？”官差勒住馬，居高臨下地問道。

柳蕓上前一步，拱手道：“正是在下。不知大人有何貴干？”官差從懷中掏出一張文書，展開道：“奉知府大人之命，前來查驗墨具廠的賬目。”

這話一出，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。柳蕓心中一沉，卻面不改色：“大人請隨我來。”看著柳蕓帶著官差往賬房走去，七叔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
這廠子剛要擴建，怎么就來了這么一出？工地上的人也都議論紛紛，有人說是有人告了狀，有人說是朝廷要查私營商戶。但具體是什么原因，誰也說不清楚。

柳蕓將官差領到賬房，命人搬來所有的賬本。

她心里清楚，自從墨具廠開始擴建，就有不少人眼紅。特別是府城那些老字號，更是處處與她作對。

這次派官差來查賬，怕是有人在背后使絆子。

不過好在這些年來，賬目都記得清清楚楚，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問題。只是，這次查賬來得如此突然，總讓她覺得有些不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