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里有兩面完好的墻壁,遮風擋雨,是整個道觀最適合過夜的地方。她指揮著韓宇和韓順搭起帳篷,又讓人清理出一片空地。
沈逸見狀,立刻表示愿意讓出自己護衛占據的位置給寧仙官一行。他的目光時不時瞥向那輛馬車,眼中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。
寧仙官微微點頭道謝。
雖然沈逸這人看著比韓宇順眼些,至少沒有一上來就非要見先生,但他依然保持著適當的距離。
天色漸暗時,柳蕓已經和韓順一家用過晚飯。篝火映照下,她的臉龐若隱若現,眼中帶著幾分疲憊。
就在這時,院門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。四名護衛抬著一頂轎輦緩緩走來,上面坐著一位白發老者。
老者身著儒衫,身形瘦小,但那股氣勢卻讓人不敢小覷。老者抬眼望來,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銳利如刀,絲毫不見老態。目光所及之處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“是少陽潤!”韓宇失聲驚呼,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。柳蕓聞聲回頭,卻見那老者已收回目光,由護衛抬著向帳篷而去。他的背影挺拔如松,絲毫看不出年邁的痕跡。寧仙官恭敬地跟在一旁,腳步輕緩,生怕驚擾了老者。
當轎輦經過時,柳蕓這才看清,那位大儒的儒衫下,從大腿中部開始,竟是空蕩蕩一片。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震。
韓宇和韓順倒吸一口涼氣,臉上寫滿了震驚。
“他今年多大?”柳蕓低聲問道,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“六十三歲。”韓順答道,語氣中充滿敬畏。在泰朝人均壽命不過四十的年代,這位大儒能活到這個歲數,已是難得。
更讓人敬佩的是,即便失去雙腿,他依然在為這個國家培養人才。
沈逸這時走了過來,他的表情凝重:“柳娘子,我方才打探到一些消息。據說朝廷派人追查公良先生,說他參與了謀反。”
柳蕓握緊了手中的竹竿,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卷入了一場遠比想象中更復雜的漩渦。
夜風吹動樹梢,發出沙沙的響聲。遠處傳來幾聲狼嚎,更添幾分凄清。
柳蕓站在廊下,看著這熙攘的一幕,心中思緒萬千。她今日這一路相救,究竟是福是禍?
篝火漸漸變小,月亮爬上樹梢。
柳蕓讓大郎他們早些休息,自己則靠在廊柱上。
柳蕓安排韓宇守上半夜,自己來熬后半宿。
雖然對面寧家的護衛已經分成三班輪值,但她還是不放心。
這荒山野嶺的,誰知道會不會有歹人出沒。
韓宇支起火堆,一邊偷瞄對面的動靜。可惜少陽潤進了帳篷就再沒出來,只有護衛們巡邏的腳步聲在夜色中回蕩。
沒過多久,困意襲來,韓宇就靠在馬車邊睡著了。他的鼾聲輕微,卻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明顯。“啪!”一記耳光把他打醒。“讓你守夜,你給我睡覺?”柳蕓壓低聲音質問,眼中閃過一絲怒意。
韓宇揉著發燙的臉頰,看看月亮,已經過了子時。他訕笑著鉆進帳篷,沒一會兒就又傳出鼾聲。
柳蕓揉了揉太陽穴,壓下想掐死這個男人的沖動。她坐在火堆旁,開始了下半夜的值守。
夜風吹拂,帶來遠處若有若無的狼嚎聲。
她不由得握緊了腰間的佩劍,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黑暗。
月光如水,灑在破敗的道觀上。
柳蕓的目光不時掃過對面的帳篷,那里靜悄悄的,只有護衛們交接時的細微聲響。她的心中泛起一絲疑惑: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儒,為何會出現在這種偏僻的山路上?
夜色漸深,篝火的光芒在她臉上跳動。柳蕓強迫自己保持清醒,但疲憊還是一點點爬上她的眼角。
她輕輕掐了掐人中,繼續警惕地守護著這個臨時的營地。
晨光微熹,營地里已經熱鬧起來。馬蹄聲由遠及近,幾個護衛騎馬歸來,帶回了從附近村莊采買的糧食。
沉重的布袋被卸下,揚起的塵土在晨光中飄散。護衛們臉上帶著疲憊,顯然是連夜趕路才回來的。
水桶叮當作響,打水的人提著滿滿的水桶,往灶臺邊走去。
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們的褲腳,但沒人在意這些小事。營地里的每個人都在忙碌著。
帳篷里,柳蕓伸了個懶腰,目光落在還在呼呼大睡的韓宇身上。她輕輕推了推他:“該起來了。”
韓宇只是咕噥了一聲,翻了個身繼續睡。
“你再不起來,早飯可就沒了。”柳蕓又推了他一下,“而且寧家的人都已經開始忙活了。”聽到“寧家”兩個字,韓宇猛地睜開眼睛,一骨碌爬了起來。
他揉著惺忪的睡眼,掀開帳篷的一角往外看。果然,寧家的護衛們已經在忙碌了。
“你怎么不早說!”韓宇懊惱地抓了抓頭發,“這不是錯過表現的機會了嗎?”柳蕓好笑地看著他:“我叫你起床的時候,你自己不肯起來,現在倒怪起我來了?”
韓宇訕訕一笑,趕緊穿好衣服。
他剛要往外沖,又被柳蕓拉住:“把臉洗了再出去。”
等韓宇收拾妥當,營地里的活計已經開展得如火如荼。他提著自己的鍋,悄悄挪到了寧家的炊具旁邊,假裝不經意地跟寧家的護衛木子搭話。
“木子兄弟,這粥煮得不錯啊。”韓宇一邊生火一邊說道,“你們寧家的廚藝,果然名不虛傳。”木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:“哪里哪里,就是些粗茶淡飯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韓宇往鍋里添了些水,“我聽說大儒最是講究飲食,一般的東西可入不得口。”木子笑了笑:“先生倒不是那么講究的人。”
“是嗎?”韓宇眼睛一亮,“那先生平時都喜歡吃些什么?”
木子正要回答,帳篷里突然傳來少陽潤的聲音:“來人!”木子一聽,立刻就要起身。韓宇眼疾手快,一把按住他的肩膀:“別急,這粥可不能停了火候。”“可是先生...”
“我去就成,你看著火。”不等木子反應,韓宇已經鉆進了帳篷。
木子心里咯噔一下,生怕先生動怒。
他猶豫了一下,還是跟了進去,卻看到韓宇正舉著披風,擋在角落里。
原來是先生要如廁。木子有些尷尬,正要上前接手,卻見韓宇沖他使了個眼色,那意思再明顯不過:你出去吧,這種事一個人就夠了。
木子躡手躡腳溜走了,心里卻有些忐忑。這種事向來都是他們這些貼身護衛做的,讓外人來做,實在是不妥當。
帳篷里,韓宇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少陽潤。他的動作雖然不夠熟練,但卻格外細心,連披風的高度都調整得恰到好處,既能遮擋視線,又不會妨礙到少陽潤。
等伺候完少陽潤穿戴整齊,韓宇提著洗干凈的恭桶進來:“先生,恭桶放哪兒?”少陽潤抬眼看他:“你就是韓宇?”
“是,小子韓宇見過先生!”韓宇連忙躬身行禮,眼中閃過一絲喜色。
韓宇驚了,這大儒竟然記得他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