飯桌上，韓宇更是忙前忙后，一會兒給她夾菜，一會兒給孩子們擦嘴。他的目光時不時地瞟向柳蕓，像是在觀察她的反應。

“阿爹，你是不是做錯事了？”二郎眨巴著大眼睛問，筷子停在半空中。

“沒有！”韓宇立馬跳起來，差點打翻了碗，“本人窩在屋里搞了一整天學習，就出去做飯半個時辰！”他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真的嗎？”三郎歪著頭，“那為什么阿爹今天這么反常？”“就是就是！”四娘也跟著起哄，“阿爹平時都不會做這么多菜的。”

柳蕓看著韓宇慌張的樣子，心里暗笑。這男人，還真是個戲精

。不過今天的飯菜確實比平時用心許多，紅燒肉燉得軟爛，魚也沒有刺。

吃完飯，孩子們困得直打哈欠。一天的奔波，終于在填飽肚子后顯露出疲態。

柳蕓給他們鋪好床，看著四個小家伙很快睡熟。

大郎摟著二郎，三郎和四娘挨在一起，呼吸均勻而綿長。“娘子......”韓宇躺在地鋪上，小聲喚她。燭光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。

“嗯？”柳蕓讓孩子們先坐下休息，自己則開始清點今天的賬目。

訂單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，是他們未來的希望。

“聽說你今天去擺攤賣書箱了？”韓宇的聲音帶著幾分試探。

柳蕓瞇起眼睛：“二郎告訴你的？”她放下賬本，目光落在韓宇身上。

“這孩子嘴巴就是嚴不住。”韓宇訕笑著摸了摸鼻子，“我聽說你們在東坊擺攤，我......”“你少打聽這些。”柳蕓淡淡道，“你只管讀書考功名，其他的不用操心。”她的語氣不容置疑。

韓宇咬牙：“娘子，為夫心疼你一個人操持家業......”他的手緊握成拳。

“睡吧。”柳蕓直接打斷他的話，吹滅了蠟燭。黑暗中，韓宇翻來覆去難以入眠。

他能聽到柳蕓平穩的呼吸聲，卻感受到一道無形的墻橫亙在兩人之間。

第二天一早，柳蕓帶著孩子們又出門擺攤去了。晨露還未散去，街道上已經有了零星的行人。她選了個不錯的位置，讓大郎把書箱擺開。

陽光漸漸變得明媚，照在嶄新的書箱上，泛著淡淡的木香。

街上的書生比昨天少了些，但前來問詢的人依然不少。

柳蕓耐心地向每個人介紹書箱的特點，時不時還要照看著玩鬧的孩子們。

“這書箱真是好東西。”一位白須老者摸著書箱贊嘆，眼中流露出欣賞之色，“就是五十只起購有些多了。”“老丈若是覺得多，不妨找些親朋一起湊單。”

柳蕓笑道，“這書箱做工精良，保管經久耐用。”

一旁的大郎正在給人寫信，筆走龍蛇，認真的樣子逗得三郎四娘直笑。陽光下，孩子們的笑容格外燦爛。

“賺錢真不容易。”四娘數著賺到的銅錢，嘆了口氣，小臉上滿是老成的表情。

“傻丫頭。”柳蕓摸了摸她的頭，“有娘在，你只管開開心心地長大就好。”

三郎湊過來：“娘，我們什么時候能攢夠錢讓阿爹去考功名？”

柳蕓看著孩子期待的眼神，心中一軟：“快了，再等等。”

遠處傳來叫賣聲，街道漸漸熱鬧起來。

柳蕓看著孩子們天真的模樣，心里暖暖的。

這日子雖然清苦，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，就是最好的時光。

太陽漸漸升高，街上的人流開始密集。

柳蕓讓孩子們輪流休息，自己則一直站著招呼客人。

“夫人，這書箱可真是巧思。”一位中年文士拿起書箱仔細端詳，“不知可否少買些？”“這位先生，”柳蕓溫聲解釋，“小本生意，實在難以分散。若是先生覺得合適，不妨與同僚商議......”

夏日的午后，陽光炙烤著大地，連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。

街道兩旁的店鋪紛紛支起遮陽棚，行人匆匆而過，額頭上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。柳蕓望著四個孩子被曬得紅撲撲的小臉，心中一軟。

大郎額頭的汗水已經浸濕了衣領，二郎和三郎的臉蛋被太陽曬得通紅，就連最小的四娘也不停地用小手扇著風。

“走，咱們去喝冰飲。”她輕聲說道，伸手為四娘擦去臉上的汗水。

客棧大堂里，涼飲的牌子剛剛掛上，正是解暑的好時候。店小二正忙著往冰盆里添冰塊，叮叮當當的聲響聽著就讓人心生涼意。

堂內已經坐了不少客人，有的在品茶閑聊，有的在低頭算賬。

角落里，一個商人模樣的人正與同伴低聲密談，時不時朝這邊投來打量的目光。

“老板，來五碗冰鎮綠豆沙。”柳蕓輕聲吩咐，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掃過那些若即若離的打量。兄妹四人坐在高凳上，兩只小腿晃來晃去，眼睛緊盯著店小二的動作。三郎已經迫不及待地咽了好幾次口水，四娘則好奇地東張西望，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興趣。

“客官，五碗綠豆沙，一共四百文。”店小二麻利地端上來五碗綠豆沙，碗上還覆著一層薄薄的冰霜。

“什么？一碗要八十文？”二郎瞪大了眼睛，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。他下意識地看向柳蕓，似乎在擔心這筆支出太大。

柳蕓笑著掏出一塊碎銀，遞給店小二：“不貴，天熱，喝吧。”她揉了揉二郎的腦袋，心疼這孩子年紀小小就懂得心疼錢。

三郎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勺，冰涼滑膩的綠豆沙入口即化，甜而不膩，還帶著淡淡的茶香。他滿足地瞇起眼睛，像只偷到魚的小貓。“

哈...好冰！”三郎捂著腦門，卻依然不肯把嘴里的綠豆沙吐出來。其他幾個孩子見狀都笑了，連平日最穩重的大郎也忍俊不禁。

柳蕓看著孩子們的模樣，忽然想起還在房里看書的韓宇。那人總是這樣，明明天氣這么熱，卻還是執著地要看完那些枯燥的賬冊。

“小二，再來一碗，送到我們房里去。”她叫住正要離開的店小二。

大堂里漸漸熱鬧起來，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柳蕓身邊的兩只靈翼書箱上。

二郎四娘私藏的箱子里，一個嶄新，一個畫滿了可愛的涂鴉。有人開始竊竊私語，有人若有所思地打量，甚至還有人悄悄地靠近想要仔細看看。

柳蕓注意到，角落里那個商人的眼神變得越發炙熱。“大郎，帶著弟弟妹妹先回房間做功課。”柳蕓輕聲說道，目光卻警惕地掃過四周。

她能感覺到周圍那些蠢蠢欲動的目光，就像盯上獵物的豺狼。

大郎立刻會意，招呼著弟弟妹妹離開。

四個孩子端著還沒喝完的綠豆沙，小心翼翼地往樓上走去。果然，孩子們剛走，就有人朝這邊走來。

來人身材高瘦，一身文氣，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世故的圓滑。“在下晏煦，是東市瑞通商行的二掌柜。”他拱手行禮，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，“冒昧打擾柳娘子，實在是對這靈翼書箱心生向往。”

柳蕓不動聲色地給他倒了杯茶：“蔣掌柜有興趣？”她的語氣平淡，卻暗暗觀察著對方的反應。

“當然。”晏煦放下茶杯，眼中閃過一絲精明，“我們瑞通商行從蕓香府到云陵府都有分號，若是能把這書箱推廣開來，對柳娘子來說也是一個難得的機會。”

柳蕓心中一動，這確實是條大魚。瑞通商行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氣，若是能借他們的渠道...“不過...”晏煦話鋒一轉，手指輕輕敲擊著茶杯，“就怕柳娘子的工廠產量跟不上。若是要走水路，一批貨至少得五百件起。而且價格...”

柳蕓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，這是想要壓價啊。她端起茶杯，輕輕抿了一口，眼中閃過一絲精明。

茶香在唇齒間流轉，她慢條斯理地放下杯子：“蔣掌柜說得對，水路運輸確實需要大批量。不過...”她停頓了一下，“我這書箱可是獨家制作，工藝精良，每一個都要經過嚴格檢查。”晏煦眼中閃過一絲詫異，顯然沒想到她會這么說。

他正要開口，柳蕓卻已經站起身來。“蔣掌柜若是真有意向，不如明日再詳談？”她微微一笑，“今日還要照看孩子們功課，就不多留了。”

看著晏煦欲言又止的模樣，柳蕓心中暗笑。這生意，可不能這么輕易就定下來。她轉身上樓，背影從容不迫。

樓下傳來竊竊私語聲，還有人在打聽這靈翼書箱的來歷。但她充耳不聞，腳步不疾不徐。

房間里，韓宇正在教大郎算賬，二郎和三郎在抄寫字帖，四娘則趴在桌上畫畫。看到柳蕓進來，幾個孩子都抬起頭，露出期待的笑容。“

柳蕓端起茶杯，輕抿一口。茶水微涼，她的眼神卻平靜如水，絲毫不為晏煦的話所動。

茶樓內人聲嘈雜，各桌客人都在低聲議論著生意經。

陽光透過雕花木窗斜斜照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晏煦心中暗暗吃驚。他見過不少生意人，但像眼前這位鄉下女子這般沉得住氣的，倒是少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