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深,驛亭內燈火搖曳。
油燈的火苗隨著微風輕輕晃動,在墻上投下?lián)u擺的影子。
柳蕓將最后一份罪犯記錄寫完,擱下筆,活動了下有些酸痛的手腕。她望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,眼中閃過一絲疲憊。
今日抓獲的九名悍匪,每一個都罪行累累,光是整理他們的罪行就耗費了不少時間。
驛亭的通鋪被兩家人用屏風隔開。
屏風一側,韓順已經躺下休息。另一側,柳蕓一家的孩子們卻還精神抖擻,躺在鋪上翻來覆去,像是一群活潑的小兔子。
“阿娘,那個最高的匪徒真的好丑啊!”四娘壓低聲音說道,圓圓的小臉上滿是興奮,“他的鼻子歪得像個蘿卜。”
“就是就是,”三郎也跟著附和,手舞足蹈地比劃著,“而且他的眼睛還長得不一樣大,看起來特別滑稽。”
二郎躺在一旁,忍不住插嘴:“你們倆小聲點,別打擾到隔壁休息。”
“我看他們一點都不害怕,”大郎悄聲對柳蕓說,“下午還偷偷跑出去看那些被綁住的悍匪呢。”柳蕓輕輕拍了拍孩子們:“好了,該睡了。明天還要趕路,都早點休息。”
孩子們這才依依不舍地閉上眼睛。過了好一會兒,呼吸聲才漸漸變得綿長平穩(wěn)。
隔壁傳來韓順雷鳴般的鼾聲,震得木板都在微微顫動。韓宇躺在鋪上,卻怎么也睡不著。
每次閉上眼睛,腦海中就會浮現(xiàn)出后院竹林里那具尸體,還有那九個被制服的悍匪驚恐的眼神。
黑暗中,他悄悄朝柳蕓的方向挪去。腳步輕得像只貓,但在寂靜的夜里,“噗呲噗呲”的聲音仍然格外明顯。
柳蕓眉頭微皺,正要開口,一個黑影已經摸到了她身邊。
她反應極快,右手瞬間出擊,準確地掐住了來人的脖子。
“呃...娘子,是我。”韓宇發(fā)出一聲悶哼,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。
柳蕓松開手,掌心一涼,幾塊硬物滑落。借著窗外投進來的微弱月光,她看清是幾塊銀子,表面泛著柔和的光澤。
“都在這了?”她壓低聲音問道,眼神銳利地盯著韓宇。
“對,一共就這些,我可沒藏私。”韓宇躺在她身邊,小心翼翼地試探,“開心嗎?”
“一般。”柳蕓語氣平淡。韓宇心里一驚,連忙又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子,“差點忘了這個。”加起來正好七兩。銀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,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心虛。
“算你識相。”柳蕓輕笑一聲,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。
韓宇望著漆黑的房頂,心有余悸。想到那九個被制服的悍匪,他就不敢想象柳蕓到底用了什么手段。
那些兇神惡煞的匪徒,在她手下竟然毫無還手之力。
深山野林中的夜晚格外寂靜,只有蟲鳴聲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傳來。樹影在月光下?lián)u曳,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像是張牙舞爪的鬼魅。
韓宇翻來覆去,就是不敢離開柳蕓太遠。
后院竹林里埋著的尸體讓他心里發(fā)毛。每次想到那具尸體,他就忍不住打個寒顫。這荒郊野嶺的,光是樹影就夠嚇人的了,更別說還有這么多不干凈的東西。
柳蕓也由著他,離那人遠點就沒事。
可某人睡相實在不好,總是不自覺地往她這邊蹭。每次蹭過來,就會被她一腳踹開。
這樣反復了幾次后,柳蕓終于忍無可忍。她一腳踩在韓宇背上,直接把人整個壓在了墻上。韓宇被困在墻角,動彈不得,只能保持著這個別扭的姿勢直到天亮。
晨光熹微,大郎他們醒來時,就看到了這幅奇異的畫面。
阿爹整個人被壓在墻上,阿娘的腳還踩在他背上,看起來十分滑稽。
“阿爹,你腰疼嗎?”三郎關切地問正在生火的韓宇。看著阿爹略顯僵硬的動作,他的小臉上滿是擔憂。
得到否定答案后,他又跑去問正在套馬車的柳蕓:“阿娘,你腿酸嗎?整晚踩著阿爹,一定很累吧?”
“不酸。”柳蕓笑著回答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。
三郎一臉困惑地找到大哥二哥:“爹娘睡一起,怎么都不覺得不舒服呢?那個姿勢看起來好別扭啊。”
“可能是身體好吧。”二郎敷衍道,顯然不想繼續(xù)這個話題。
門外,四娘正對著被綁的九個悍匪朗讀功課。
她稚嫩的聲音在晨光中格外清脆:“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...”那些匪徒眼神死寂,顯然已經對人生失去了希望。
被一個小女娃當做聽眾,對他們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折磨。
三郎也跑去加入了晨讀的隊伍,用他那還帶著奶音的聲音,和妹妹一起朗誦著。兩個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,倒是給這個清晨增添了幾分生機。
韓順神秘兮兮地湊到韓宇耳邊:“昨晚柳娘子和韓宇睡一塊兒了,看來關系不錯啊。”說這話時,他的眼中閃爍著促狹的光芒。
韓宇瞪大眼睛,覺得這話太過露骨。他偷偷瞥了眼柳蕓,生怕被她聽見。
好在柳蕓正忙著整理行裝,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對話。
收拾完行裝,兩家人簡單用過干糧就啟程了。
干糧雖然簡單,但經過一夜的休整,大家都恢復了精神,準備繼續(xù)趕路。
臨走前,柳蕓仔細檢查了一遍現(xiàn)場。她翻看每一份證據(jù),確保無誤后才在文書上簽字畫押。等到一切都確認無誤,這才關上驛亭大門。
馬車緩緩啟動,驛亭漸漸消失在晨霧中。
柳蕓坐在車轅上,望著前方漸漸明亮的天色,眼中閃過一絲深思。
這一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,但只要有她在,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孩子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