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柔挪了挪身子，在母親身邊坐下：“都是我和祖母商量著定下的。祖母說姑姑在夫家不容易，咱們做娘家人的更要用心些。”

“確實準備得很周全。”周夫人放下單子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，“不過咱們莊子里的黑米和流霞可以多裝些，你姑姑身子一直不大好，這些東西最是滋補。”

芷柔眨了眨眼睛，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：“娘，你跟姑姑關系這么鐵，每年給她的年禮都格外豐厚。我記得去年還特意讓人送了兩匹上好的云錦過去。”

提起妹妹，周夫人眼中泛起一絲柔情：“當年娘剛嫁進沈家時，多虧了你姑姑照應。那時候……”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，眼神也變得有些恍惚。

芷柔注意到母親的神色變化，心下了然。她聽祖母說過，當年母親初入沈家時，面對著諸多為難。若不是姑姑從中周旋，怕是要吃不少苦頭。

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，打斷了兩人的談話。春雨快步走了進來，臉色不太好看。她先是向周夫人行了禮，這才開口：“夫人，陳侍妾那邊怕是要生了。”

“這么早？”周夫人蹙眉，“不是說還有半個月的日子嗎？”

春雨壓低聲音：“聽說是和枊姨娘起了些沖突，被推了一下。現在陳侍妾那邊已經開始陣痛了。”

芷柔來了興致，正要開口詢問，卻被周夫人制止：“芷柔，你先回去吧。這些事不是你該操心的。”

雖然心有不甘，但芷柔還是乖巧地起身告退。出了主院，她立刻吩咐柳青荷：“過去探查一下事情的真相。”

趁著等柳青荷回來的工夫，芷柔在院子里踱步。院子里海棠盛開。

沒過多久，柳青荷就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：“姑娘，事情是這樣的。前些日子陳侍妾仗著有孕在身，對老爺擺臉色。說是老爺總往枊姨娘院里跑，連她這個懷著身孕的都不管不顧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芷柔挑了挑眉。

“結果老爺一氣之下，真就往枊姨娘那邊去了。”柳青荷壓低聲音繼續道，“這一去就是好幾天。陳侍妾氣不過，今日一早就去枊姨娘院里鬧。誰知枊姨娘也不是好相與的，兩人爭執起來，陳侍妾就被推了一下。”

芷柔靠在軟榻上，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繡花針：“枊姨娘平日看著溫溫柔柔的，沒想到也有這么厲害的時候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柳青荷接話道，“聽說枊姨娘這些日子可得老爺歡心了。前兩個還……”

話未說完，院外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丫鬟匆匆跑進來：“姑娘，陳侍妾真的要生了，夫人已經讓人請大夫去了。老太太那邊也派人過來問話。”

芷柔站起身來：“走吧，去看看熱鬧。”

路上，她想起母親剛才的神色。作為嫡長女，她確實該多關心一下府中的事。只是這些鉤心斗角，著實讓人提不起興趣。

不過為了娘親安心，她決定還是多上點心。畢竟在這深宅大院里，一家人總要互相扶持才是。

到了陳侍妾院外，已經圍了不少人。芷柔站在人群外圍，聽著里面傳來的陣陣痛呼聲。

“聽說是個男胎。”有人小聲議論。

“可不是，前些日子請了穩婆來看過。”

“要是真生個男孩，陳侍妾的地位可就不一樣了。”

芷柔聽著這些議論，心中暗自思量。府中目前只有自己這個嫡女，若陳侍妾真生下男丁，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。

正想著，就見枊姨娘從遠處走來。她面色如常，仿佛早上的爭執從未發生過。見到芷柔，還福了福身子：“大姑娘也來了。”

芷柔淡淡點頭，目送枊姨娘走進院子。這位看似柔弱的姨娘，怕是比表面上要難對付得多。

夜幕降臨時，陳侍妾終于生下了一個男嬰。消息傳出，府中上下都沸騰了。芷柔站在自己院子里，望著天上的明月，心中五味雜陳。

這一夜，沈府注定無眠。而這個新生兒的到來，也預示著府中將有一番新的風云變幻。

“生了！”柳青荷一陣風似的沖進房間，裙擺帶起的氣流掀動了案幾上的紙張。她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泛著紅暈，呼吸急促卻掩不住興奮之情。

芷柔正在繡一幅巴蜀山水圖，聽到動靜抬眸看著這個毛毛躁躁的丫鬟，眉頭微蹊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的繡繃上，勾勒出一片斑駁的光影。

“姑娘，陳侍妾生了個女兒！”柳青荷湊到芷柔身邊，壓低聲音道，“您家又添了個小棉襖。”說著，還不忘偷偷打量小姐的神色。

芷柔放下手中的繡線，靜靜地看著柳青荷臉上那抑制不住的笑意。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灑在她清秀的面容上，映得她的眼眸如同一泓清泉。

被小姐這么一盯，柳青荷的笑容漸漸僵在臉上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：“小姐……您這是……”

“我倒要問問你，陳侍妾生了個女兒，你怎么高興成這樣？”芷柔挑眉問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探究。

柳青荷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，連忙擺手：“不是不是，我是高興她生了個女兒，不是兒子。”說著，她撇了撇嘴，眼中閃過一絲促狹，“您是不知道，這些日子陳侍妾可神氣了，整天嚷嚷著想吃酸的，好像肚子里一定是個小少爺似的。府里的丫鬟婆子們都被她使喚得團團轉，連廚房都快被她搬空了。這下可好，丟人了吧！”

芷柔輕嘆一聲，目光落在窗外搖曳的垂柳上：“不管是男是女，都是父親的骨肉。”

“這能一樣嗎？”柳青荷湊近了些，壓低聲音道，“要是生了兒子，那陳侍妾還不得上天？整個沈府都得圍著她轉。現在好了，生了個女兒，那些獻殷勤的人怕是要換個門路了。”

房間里一時陷入沉默，只聽得見窗外鳥兒的啁啾聲。芷柔沒有接話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繡繃得邊緣。雖然她不認同這種重男輕女的想法，但不得不承認，在這個時代，陳侍妾生女兒確實比生兒子要好。至少，不會動搖母親的地位。

“對了小姐，”柳青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又道，“老爺罰了枊姨娘。”

芷柔手中的繡活一頓，針尖在繡繃上留下一個細小的痕跡：“怎么罰的？”

“說是枊姨娘害得陳侍妾早產，讓她足不出戶整整一季，還得給新出生的五姑娘抄經祈福。”柳青荷說著，又往芷柔身邊湊了湊，“聽說是在花園里遇到的，陳侍妾說枊姨娘推了她一把，她就摔倒了，這才早產的。”

“枊姨娘真的推了陳侍妾？”芷柔眼中閃過一絲疑惑，手指輕輕摩挲著繡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