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語柔站在窗前，眉頭不自覺地蹙起。
西陲之行事關重大，但外祖母的身體狀況也令她寢食難安。這幾日，她總是在深夜驚醒，夢中全是外祖母蒼白的面容。
“小姐又在為難了？”郗瀾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帶著幾分了然。
蕭語柔轉過身，目光落在案幾上攤開的信件上：“外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。”
“屬下倒是有個建議，”郗瀾沉吟片刻，“不如讓王霆代替小姐走這一趟？他為人機敏，辦事也穩妥。”
蕭語柔眼前一亮，“慕老將軍和星朗現在何處，可有消息？”
“一直在暗中保持聯系。”郗瀾微微頷首，補充道，“他們最近在西陲邊境活動頻繁，似乎在尋找什么重要的線索。”
“好，”蕭語柔做出決定，語氣堅定，“讓王霆將此物送去。正好也能避開皇帝對太上皇的追查。”
她走到書案前坐下，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。慕老將軍當初入京，只為揭開親人離世的隱情。能讓這樣一位鐵骨錚錚的老將軍選擇靠向定王府，必定是看透了什么。
正思索間，外頭傳來輕輕的叩門聲。
“進來。”
紫薇快步入內，裙擺帶起一陣風，她的神色間帶著幾分焦急：“小姐，剛剛街上偶遇一名羅姓官爺，他見到顧峰后就直接讓人把人帶走了。”
“顧峰可有反抗？”蕭語柔問得很平靜。
“起初是有的，”紫薇回憶道，“那時街上行人不少，顧峰還想借著人群逃走。但那位顧大人跟他說了幾句話后，雖然臉色很難看，到底還是跟著走了。”
屋內眾人面面相覷，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詭異的氣氛。
“顧峰的父親是當官的？”有人小聲問道。
“太史令，從五品。”蕭語柔淡淡道，指尖在案幾上畫著無意義的圈。
這個官職雖不算顯赫，但掌管史書編撰，需得皇帝親信才能擔任。眾人更加驚訝的是，這位顧太史在京中早有妻妾，怎會冒出個外地來的兒子？
看出眾人的疑惑，蕭語柔解釋道：“顧峰是顧太史在老家妾室所出。”她頓了頓，目光若有所思，“對了，顧太史現任夫人，可是出自谷家？”
“正是，”郗瀾答道，“是谷長風將軍的庶妹。當年顧太史調京時已有發妻，是谷氏一見傾心，后來原配主動降為妾室，谷氏才得以進門。這事當時在龍都傳得沸沸揚揚。”
“谷氏可有子嗣？”
“至今未有所出。聽說請了不少大夫，用了不少方子，卻始終無果。”
蕭語柔輕輕點頭。這種情況下，顧太史對顧峰應該不會太過分。不過能做出降妻為妾這種事的人，心性也著實令人生疑。
她轉向紫薇：“你去趟羅府，告訴羅夫人，顧峰與我簽有賣身契約，月例也已發放。若顧太史想要人，請直接來蕭府商談。”
紫薇領命而去，裙擺翻飛間帶起一陣香風。
到了羅府，眼前的場景令人心驚。顧峰被捆著跪在地上，臉上掌痕清晰，發髻散亂，衣衫也有些凌亂。他目光兇狠地盯著高座上的谷氏，像是一頭被困住的野獸。
谷氏端坐在太師椅上，手中把玩著一串佛珠，神色間帶著幾分倨傲。她的面容姣好，但眉宇間那股子刻薄勁兒卻怎么也掩飾不住。
“向羅夫人行禮致意。”紫薇不動聲色地行禮，目光卻在暗暗打量著室內的情形。
谷氏雖少與外人來往，但對蕭語柔的大名也有耳聞。她放下手中的佛珠，語氣中帶著幾分傲慢：“縣主有何吩咐？”
紫薇將蕭語柔的話轉達，又笑道：“夫人最是明理，想必不會為難小婢。”
谷氏心中盤算。顧峰殺光了老爺在老家的妻兒，這事她雖暗自歡喜，但這種兇殘之人若不除掉，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步了那些人的后塵。
“姑娘可知此人犯下何等大罪？”谷氏試探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誘導的意味。
紫薇不為所動：“不論如何，賣身契在我家縣主手中。若夫人執意扣人，只怕要去衙門說話了。”
最終，在紫薇的堅持下，谷氏不得不放人。但她看向顧峰的目光中，卻帶著濃濃的恨意。
待人走后，谷氏惱怒地砸了茶盞，瓷器碎片四處飛濺：“區區一個樂寧縣主，竟敢如此放肆！”
“夫人息怒，”婆子低聲道，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地上的碎片，“聽說連谷將軍都拿她沒辦法呢。這位縣主背后有太上皇撐腰，咱們還是別惹她為好。”
谷氏聞言更是氣結，連連嘆氣。她走到窗前，望著院中的海棠樹，心中盤算著對策。
這點風波雖未驚動谷長風，但暗處的眼睛早已將一切看在眼里。樹影婆娑間，一道身影悄然離去。
回到蕭府，紫薇將羅府的情況詳細稟報。蕭語柔聽完，眉頭微蹙：“顧峰現在何處？”
“在外院休息，”紫薇答道，“他身上有些傷，我已讓人請大夫去看了。”
蕭語柔點點頭，站起身來到窗前。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側臉上，為她清冷的面容添了幾分暖意。
“郗瀾，”她忽然開口，“去查查顧太史這些年經手的史書，尤其是涉及太上皇的部分。”
“是。”
“小姐。”顧峰站在藥房門口，目光落在正在忙碌的蕭語柔身上。
藥材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，蕭語柔纖細的手指在各色藥材中翻動，動作嫻熟而優雅。
“稍等。”她頭也不抬地應道，繼續專注于眼前的工作。藥材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，按照某種玄妙的規律排列組合。
顧峰安靜地站在一旁，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小姐的動作。他的思緒卻飄向了遠方，那個令他痛苦的過往。十年前的血案，父母慘死，而兇手卻是他的親生父親顧太史。這些年來，復仇的執念如附骨之疽，日日夜夜折磨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