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大晉，無論是震懾邊境蠻夷，還是震懾朝中居心叵測之人，都離不開定王。比起性子和軟的太子，定王顯然更有威懾力。這個道理，朝中上下心知肚明。

“至于長公主那處......”懷遠伯欲言又止。

岑陌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案幾，“太皇太后龍體每況愈下，倘若長公主當真孝順，不如去福安寺禮佛修行一陣子。”他頓了頓，“伯爺待會兒可要去見曄妃娘娘？”

懷遠伯本不打算去，但此刻只得應道：“片刻后就得動身。”這件事，還是由曄妃與太后開口更為妥當。

正說話間，一名侍衛匆匆而來，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：“殿下，前頭出事了。”

“何事？”岑陌眉頭微皺。

“洛貴妃從前的老奴突然跪下認出穆御醫來歷，據說蕭家的人這回也進宮了。”侍衛聲音壓得很低，生怕被外人聽去。

懷遠伯聞言大驚，一下子站了起來：“王爺，這如何是好？”皇室血統關乎國本，若有人借題發揮此事，就算最后證明穆秋煜是假的，日后定有人借此事針對岑陌。

郗韻也有此擔憂，她看向蕭語柔的眼神更加焦慮了。

岑燕燕急急趕來，裙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。她一把拉住蕭語柔的手，就要往外走：“讓我護送你離宮，你別摻和這潭渾水。”

郗韻也贊同道：“既然蕭家那邊也到了，他們恐怕早已布局周全，你先出宮，以免惹禍上身。”她說著，也上前來拉蕭語柔。

“行得正坐得直，她擔心什么后果？”齊婉帶人擋在路中，冷笑道。她今日一身艷麗的紅裙，襯得面容更加明艷動人，只是那雙眼睛里滿是譏諷，“莫非當初洛貴妃的骨肉被人調包了，莫非還牽扯到她爹娘？再說縣主向來有定王庇護，如今見他落難就拔腿就跑，傳出去難免貽笑大方。”

“你讓開！”岑燕燕挽起袖子，眼中怒火燃燒，“你今天膽敢惹事，休怪我手下無情！”

齊婉氣得咬唇，后退一步：“郡主打算如何行事？此地乃是禁宮重地，并非你的齊王府邸。”她的聲音有些發抖，卻依然強撐著不肯退讓。

“是皇宮又怎樣，就別想欺負人了？”岑燕燕叉腰怒道，眼看就要動手。

齊婉臉色發青，轉向蕭語柔：“樂寧縣主當真要逃嗎？禍事臨身人人自保，定王當真令人同情......”她頓了頓，又道，“不，他能否當上定王還兩說，興許不過是個宮女私生的野種罷了，縣主躲避這等宵小之徒，也情有可原。”

“注意言辭舉止！”岑燕燕氣得要動手，幸虧被蕭語柔拉住。

“語柔，你別攔我，今日我定要讓她吃點苦頭！”岑燕燕紅著眼睛喊道，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。

蕭語柔悄悄捏了下她的掌心，示意她冷靜。隨后，她轉向齊婉，聲音清冷：“咱們同去瞧瞧。至于齊小姐，不論定王究竟出自何門，起碼要等圣上最終裁決前，他都是王爺，是皇子。你這般信口雌黃，莫非想冒犯王室威嚴？”

“我并非此意......”齊婉急忙辯解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。

“那你究竟何意？”蕭語柔反問，目光如刀。

齊婉屈辱地瞪著蕭語柔，哼了一聲：“莫要以為你能春風得意太久，我們走著瞧！”

說罷，她怒氣沖天地領人走了。走時被大珍絆了一下，踉蹌著向前跑了幾步，一頭撞在柱子上，一頭撞得頭破血流。鮮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，染紅了那張精心打扮的臉。

“哈哈哈，報應！”岑燕燕大笑，笑得前仰后合。

齊婉被氣哭了，捂著頭狼狽地跑開了。她的丫鬟們手忙腳亂地跟在后面，場面一時混亂不堪。

見人走遠，郗韻才勸道：“語柔，你還是先出宮吧，別聽齊婉那些話。”她拉著蕭語柔的手，眼中滿是擔憂。

“放心，不會有事的。”蕭語柔反過來安慰她們，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。

遠處廊橋上，谷霜正朝這邊看來。她一身素白長裙，站在那里如同一幅水墨畫。蕭語柔帶人向前走去，路過谷霜時，聽她說：“他既已相中于你，但愿你別棄他而去。”

蕭語柔停下腳步，淡淡道：“谷小姐放心，我絕不容他再受拋棄之苦。”

“再一次”三個字咬得極重。當初岑陌與谷霜退婚，所有罵名都由岑陌來背。但知情人都明白，不是岑陌要退婚，而是谷霜從頭至尾就不想要岑陌。

既如此，何必此時裝模作樣說這些？

蕭語柔的不留情面讓谷霜臉色發白。她欲言又止，蕭語柔已經走開了，留下一串清脆的腳步聲在回廊中回蕩。

“小姐，我們要過去看看嗎？”谷霜身邊的侍女問道。

“不去了。”谷霜搖頭。

她心知此事一旦翻出，少不得要牽連到谷家。她馬上就要位列太子妃，萬不能招惹這等是非。

可是岑陌......

谷霜承認，她心底對岑陌并非全無好感。只是這點好感，還不值得她如此鋌而走險。她轉身離去，裙擺在風中輕輕擺動。

谷霜全然沒注意到墻后站著的岑濤。他倚在墻邊，眼中帶著幾分嘲諷。

岑濤看著無情離去的谷霜，輕笑一聲。他早知她是個利益至上的人，一開始還因自己對她愈發淡薄的感情而心生愧疚。如今想來，從頭到尾都是筆買賣，何談愧疚？

蕭語柔快步走向事發地點，心中忐忑不安。春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，卻驅散不了她心中的陰霾。她知道，這場風波關乎岑陌的身世，若處理不當，后果不堪設想。

可她并不后悔留下。岑陌待她情深義重，此刻若是拋下他獨自逃離，豈不是辜負了這份情意？

況且，她相信岑陌。那個運籌帷幄的男人，定有應對之策。

走到殿前，只見一群人圍在一起，氣氛劍拔弩張。宮女太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，看到蕭語柔來了，紛紛讓開一條路。

蕭語柔擠進人群，正好聽見那老仆聲淚俱下地控訴：“老奴親眼所見，當年穆御醫半夜抱著一個嬰孩進了宮，第二日便傳出定王殿下降生的消息。這哪里是什么皇子，分明是穆御醫與宮女所生的野種！”

此言一出，滿堂嘩然。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岑陌，有震驚，有懷疑，更有幸災樂禍。

蕭語柔心中一驚，下意識看向岑陌。只見他神色如常，仿佛這一切與己無關。他站在那里，周身的氣勢絲毫不減，反而更顯威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