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桐跪在地上,他知道做奴隸的,就是任人宰割。這句話在他心里回響,如同一把鈍刀反復(fù)割著他的心臟。
他想起那些在郡守府里的日子,想起那些被他們欺辱的時光。每一個畫面都清晰得令人作嘔,每一聲嘲笑都刺耳得讓人發(fā)狂。寒意從脊背蔓延至四肢,他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。
“阿桐聽主人的。”他低聲說道,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,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蕭語柔。她站在那里,眉眼溫柔,與那些人截然不同。可即便如此,他依然是個奴隸,永遠都是。
“阿柔將來是要做你主母的人,喚她一聲主人也使得。”岑陌的聲音冷冽如刀,字字砸在阿桐心上。他能感受到那股凌厲的殺意,仿佛稍有不慎,就會被撕成碎片。
阿桐咬緊牙關(guān),將額頭重重貼在地上,冰冷的地面似乎能給他一絲清醒:“阿桐明白。”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自暴自棄,卻又不得不強撐著應(yīng)答。
蕭語柔并未理會這邊的情形,她朝著站在后面的阿鶯招了招手。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上前來,雙手絞在一起,眼睛里還帶著未干的淚痕。
“給,都是你的。”蕭語柔將整盤點心都遞給了她,動作輕柔,生怕嚇到這個受驚的小獸。
阿鶯盯著眼前香甜可口的豆沙糕點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,連喪母的悲傷都淡了幾分。她抿著嘴,想說什么又不敢說,最后只輕輕叫了聲:“主人...”
“叫小姐就好。”蕭語柔溫聲糾正。
“是,小姐。”阿鶯乖巧地應(yīng)道,又小心翼翼地問,“我能分給哥哥和蕭瑾嗎?”她的聲音很輕,像是怕說錯話會被懲罰。
蕭語柔看著這個小小年紀(jì)就懂事的姑娘,心中一軟。這樣的年紀(jì),本該無憂無慮,可命運卻如此不公。她伸手輕撫阿鶯的發(fā)頂:“你先吃飽,洗漱完再和哥哥一起用飯。”
阿鶯歡喜地點頭,眼中終于有了幾分孩子氣的快樂。
蕭語柔讓墨蘭帶阿鶯下去梳洗,這邊岑陌也教導(dǎo)完了阿桐。房間里的氣氛依然凝重,阿桐的身影佝僂著,像是要把自己縮成最小。
“宓漠,帶他下去。明日起跟著鄔鈞,返回都城后跟著錦陽軍前往炎陽。”岑陌的命令不容置疑。
宓漠領(lǐng)命而去,帶著阿桐離開了房間。直到他們的腳步聲完全消失,岑陌才轉(zhuǎn)向蕭語柔,眼中帶著探究:“阿柔陰差陽錯收下了這個人?”
蕭語柔迎上他的目光,唇角微揚:“殿下覺得有什么問題嗎?”她的語氣輕松,卻讓人捉摸不透真實想法。
岑陌看著少年那張帶著幾分魅色的臉,心中暗忖,若是經(jīng)過戰(zhàn)營歷練,怕是要更出挑幾分。他的目光在阿桐離去的方向停留了片刻,仿佛在思索什么。
可轉(zhuǎn)念一想,當(dāng)初他以美色相誘,阿柔都不為所動,頓時又安心了。岑陌的表情柔和下來:“無事,讓他在戰(zhàn)營待著便是。”
用過晚膳,皇上召見岑陌。臨走前,蕭語柔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心,指尖的溫度透過肌膚傳遞:“殿下莫要太勞累,待會我?guī)湍銠z查下傷勢。”
她想著空間里還有些骨碎補,岑陌能走后就忽視了疼痛,該好好調(diào)養(yǎng)才是。那些舊傷總是在陰雨天作痛,她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
岑陌被她柔軟的指尖蹭得心癢,鳳眼微彎:“好。”簡單的一個字,卻包含了太多溫情。
回到房中,阿鶯已經(jīng)梳洗完畢。因無合身衣裳,紫薇去買了兩套成衣,雖不是上等料子,但也還算合體。阿鶯生得好看,一雙丹鳳眼靈動有神,就是太過瘦弱,臉色蒼白得不像話。
想起那些流民的慘狀,蕭語柔暗自記下,要和岑陌說說這郡守和守備的事。她看著阿鶯瘦小的身影,心中泛起一陣酸澀。
“你多大了?”蕭語柔柔聲問道。
“十歲了。”阿鶯的眼睛彎成月牙笑嘻嘻地答道,。
蕭語柔一怔,想起初見蕭瑾時,他的顏值完全看不出真實年紀(jì)。那時他明明武藝高強,卻在街頭乞討,眼神里藏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。
“夜深了,去休息吧。”她輕聲說道,目送阿鶯離開。
阿鶯乖巧地退下,腳步輕快了許多。她一走,紫薇就對墨蘭說:“你該換身衣裳,這樣不成體統(tǒng)。”語氣里帶著幾分責(zé)備。
墨蘭雖不滿紫薇多事,但想著夜深王爺應(yīng)該不會來了,便也去換了。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,卻不得不聽從。
“你對她要求太嚴(yán)了。”蕭語柔由紫薇服侍著卸釵,“我倒覺得她這般活潑可愛,年輕姑娘就該這樣朝氣蓬勃。”
紫薇手一抖,突然跪了下來,額頭重重叩在地上。
“你在搞什么鬼?”蕭語柔蹙眉。
“請縣主饒命。我們賣身契在長公主手中,被迫監(jiān)視縣主,實非本意,求縣主開恩。”紫薇伏地,聲音顫抖道。
蕭語柔冷笑:“你們無辜,那我就該死嗎?長公主讓你們監(jiān)視我,想必還有更狠毒的計劃吧?”
紫薇額頭抵著地面,身體微微發(fā)抖。
“既然如此,那我們就繼續(xù)演戲。你繼續(xù)當(dāng)你的小跟班,我依舊是這一方主子。”蕭語柔的聲音平靜得可怕。
紫薇退出房門后,聽見墨蘭房中傳來自語:“她嫉妒我就算了,還裝出為我好的樣子,真令人作嘔。罷了,若我能陪在王爺身邊,就讓她去見她那個沒用的死妹妹吧。”
紫薇心中一顫,握緊了拳頭。她看著自己的手,想起那些不得不做的事,心中百味雜陳。
次日,長公主召見蕭語柔。陽光明媚,卻驅(qū)散不了心中的陰霾。
臨行前,一直沉默的紫薇低聲道:“三皇子隨圣駕出行了,郡主已經(jīng)離府了,蕭瑾今早未曾用膳。”她的聲音很輕,像是在傳遞某種暗示。
蕭語柔微微一笑,向長公主院落走去。庭院里花香濃郁,卻掩蓋不住暗涌的殺機。
長公主著錦袍,正在折茶花。她的動作看似隨意,實則帶著幾分刻意的殘忍。
她一朵朵掐斷花朵,隨意踩在腳下,嘴角帶著冷笑:“這花再美,也是脆弱的,你看,輕輕一折就斷了。”
“茶花確實脆弱,不過臣女聽說有種叫玫瑰的花,渾身帶刺,幸好這里沒有,免得傷了殿下的手。”蕭語柔恭聲道,語氣溫和,卻暗含鋒芒。
“伶牙俐齒。”長公主冷笑,眼中閃過一絲厭惡。
“是殿下抬愛。”蕭語柔不卑不亢。
長公主越發(fā)覺得她像那個令人厭惡的人,雖容貌不同,性子卻如出一轍。可惜那人已死,臨終時滿是心碎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掐斷了一朵花,花瓣散落一地。
“可知京中如今如何?”長公主擦著手指問道,目光如刀。
“可是寧遠侯的罪名定下了?”蕭語柔直視著她的眼睛。
長公主臉色一沉:“太過伶俐,變得伶牙俐齒。”威脅之意不言而喻。
“多謝殿下不棄。”蕭語柔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。
長公主盯著她,這丫頭是不打算在她面前裝乖順了。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“聽說你買了個俊美男奴?若圣上知道,你知道會有什么后果嗎?”長公主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。
“回稟殿下,那是王爺親自挑選的。”蕭語柔不卑不亢,語氣平靜。
氣氛一時凝滯,長公主沒想到她連為了岑陌都不肯示弱。她看著蕭語柔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,就像看著一個即將被捕獲的獵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