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瀾捧著香袋出神,那金線繡出的花紋在光影中若隱若現,與他曾在岑陌腰間見過的那個一模一樣。
“王爺會不會介意我用同款的香袋?”他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雖說他與蕭語柔是表親,但這層關系實在算不得親近。晏瀾抬頭看向蕭語柔,對方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。他又低下頭,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香袋上,心中忐忑更甚。
況且,岑陌對蕭語柔的態度,他也看在眼里。那個向來冷漠的王爺,在面對蕭語柔時總是帶著幾分溫柔。這樣的溫柔,讓晏瀾既羨慕又害怕。
“放心吧,就算他生氣,也很好哄的。”蕭語柔笑著說道,語氣輕松。
晏瀾心里一緊。他極少見岑陌動怒,但每次動怒的后果都令人心驚。那日城門口那個對語柔出言不遜的男子,被吊在菜市口凌遲三日,慘叫聲讓人聞之色變。想到這里,他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。
可看著蕭語柔真誠的笑容,那雙清澈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戲謔,晏瀾終究還是將香袋系在了腰間。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。
岑陌進來時,第一眼就看到了晏瀾腰間那個與自己同款的香袋。他的目光在香袋上停留了片刻,唇角微微上揚,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那笑容看似溫和,卻讓晏瀾感到一陣寒意。
晏瀾心頭一凜,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。他正想解釋,杜若卻適時地走了進來,打破了房間里微妙的氣氛。
“王爺,縣主讓人送來了這個?!倍湃綦p手呈上一只精致的貝殼,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,“據說這瓶膏體能趕走蚊蟲,點在手腕和耳根就好。縣主特意交代,此藥難制,就剩這一點點了,懇請王爺留著自用?!?
“拿來。”岑陌接過貝殼,臉上的笑意漸漸變得真實,眼底的寒意也隨之消散。
晏瀾暗暗松了口氣,肩膀的緊繃感也隨之放松??磥硎捳Z柔說得對,王爺當真好哄。只是這份溫柔,似乎只對蕭語柔一人。
一路西行,馬車顛簸,終于到了西西陲界。這里的風光與南方大不相同,少了幾分婷約,多了幾分豪邁?;臎龅母瓯谏希紶柲芸吹綆状仡B強生長的野草,在風中搖曳。
他們此刻停留的云隴郡,是個熱鬧非凡的地方。街上隨處可見高聳的佛塔,還有來自各地的商人。藍眼睛的胡商、戴著頭紗的異域舞娘,街頭巷尾都能聽到悠揚的絲竹之聲。各色香料的氣味在空氣中交織,既陌生又令人著迷。
“要在此地停留十日,你若想出去逛逛,讓杜若陪著?!贬皽芈曊f道,目光落在蕭語柔身上,帶著幾分關切。
話音未落,謝公公便笑著進來:“寧王殿下,陛下召你入宮?!?
岑陌眼中溫度瞬間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金鐲,那是他唯一顯露出的不安。
謝公公連忙低頭,不敢直視岑陌的眼睛。這些年,寧王與皇上的關系,就連他這個貼身太監都看不透。每次見面,表面上是父慈子孝,可暗地里的較量卻從未停止。
“語柔,走,咱們出去逛逛!”岑燕燕興沖沖地跑來,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興奮。她的裙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,帶起一陣香風。
“此時你難道不該在太后身邊伺候?”蕭語柔有些詫異地問道。
“有別的娘娘陪著呢?!贬嘌嗖灰詾橐獾財[擺手,眼睛亮晶晶的,“聽說這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,我都想去看看?!?
蕭瑾抱著劍站在一旁,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。她的目光時不時掃向四周,始終保持著警惕。
蕭語柔想了想,點頭答應,又喚上了墨蘭和紫薇。兩個丫鬟立刻跟了上來,一左一右地護在她身邊。
“墨蘭這身裙子很襯你。”蕭語柔看著墨蘭精心打扮的模樣,由衷夸贊道。
墨蘭確實生得漂亮,杏眼柳眉,今日這身新裁的綠裙,點綴著金制珠花簪,竟比尋常富貴小姐還要出挑幾分。她的眉眼間帶著幾分得意,顯然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。
“謝小姐夸獎?!蹦m眼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
紫薇見狀,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墨蘭,力道大得讓墨蘭吃痛:“你這是要做什么?”
“關你什么事?”墨蘭不滿地甩開她的手。
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?從出京開始,你就一直在模仿縣主的妝容打扮,王爺來時,你總是故意往前湊。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!””紫薇壓低聲音警告到。
墨蘭不屑的笑了笑。在她看來,蕭語柔性子溫和,日后必定會像其他主母一樣,將身邊的丫鬟送到夫君床上以固寵。況且,縣主時??渌粒@不就是暗示嗎?
襄州城的繁華超出了蕭語柔的預期。街上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,五彩繽紛的異域服飾,讓岑燕燕和墨蘭看得眼花繚亂。各色香料的氣味在空氣中交織,既陌生又令人著迷。
街邊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,胡商們操著生硬的漢語討價還價。偶爾有異域舞女從旁經過,身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。這里的一切都與龍都截然不同,充滿了異域風情。
蕭語柔一路買了不少東西,有精致的胡人首飾,也有當地特產的香料。這些東西很快就堆滿了紫薇的手臂,讓她走路都有些吃力。
“你先回去放東西吧?!笨粗限笨煲貌粍恿?,蕭語柔溫聲說道。
“奴婢要伺候縣主。”紫薇堅持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固執。
“你這樣還怎么伺候?”蕭語柔看著她搖搖欲墜的樣子,不由得皺眉。
紫薇咬了咬牙,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墨蘭,終于不得不先行離開。她的背影顯得有些沮喪,卻依然保持著端正的姿態。
等紫薇一走,蕭語柔立刻拉著蕭瑾拐進了一處奴隸市場。她記得前世西夏有個悍將,就是從這樣的市場里被買走的。此人后來對大晉痛恨至極,每攻下一城,必屠盡大晉百姓。想到這里,她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。
“這里有幾個奴隸市場?”蕭語柔問道,目光掃過市場里的奴隸,心中一陣不適。
“不止一個,這是襄州最大的......”蕭瑾說到一半,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,連忙閉上嘴巴。
蕭語柔笑而不語,在市場里慢慢走著。她的目光在每個奴隸臉上停留,似乎在尋找著什么。
這里的奴隸大多面黃肌瘦,脖子上套著鐵鏈,眼中只剩下對食物的渴望。有的人已經麻木,有的人還保持著最后一絲尊嚴。這樣的市場在龍都是看不到的,卻是西北九州的“特色”??諝庵袕浡钩艉脱任?,讓人作嘔。
“我出五兩!”
“我出六兩!”
不遠處傳來爭搶奴隸的叫價聲,周圍人都習以為常地笑著。對他們來說,這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交易。但在蕭語柔眼中,每一聲叫價都像是一記重錘,敲在她的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