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歡歡看著眼前這個失去了所有鋒芒的少年，心里泛起一陣酸澀。她何嘗不明白，楚嵐的自責和痛苦。可她不敢告訴他，這是一本書，他是男主，而自己，只是一個惡毒女配，最后還死于他手。

堂屋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，連時間都變得緩慢。

“對不起?！睂帤g歡輕聲說道，“我不是什么好人，選擇幫你們，不過是權衡利弊后的決定罷了。”

她說這話時沒有抬頭，因為不敢直視楚嵐的眼睛。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，此刻必定盛滿了她不忍看到的情緒。

“你配得上更好的人。”她輕聲補充道，仿佛在說服自己。

身后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。接著是楚嵐平靜得有些刻意的聲音：“什么是更好的？”

寧歡歡咬了咬下唇。她想說的太多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
“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過的嗎？”楚嵐突然開口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，“八歲那年，娘病重，我只能去山里采藥。那時候……”

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，仿佛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。寧歡歡不由自主地轉過身，看到他蒼白的臉色，心臟猛地揪緊。

“后來呢？”她輕聲問。

“后來？”楚嵐扯出一個苦笑，“后來我就明白了，想要活下去，就得比別人更努力?！?

寧歡歡的心揪得更緊了。她知道楚嵐經歷過什么，那些艱辛困苦，在他口中卻總是輕描淡寫。

“我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?！背怪币曋难劬?，目光灼灼，“在我眼里，你就是最好的。你照顧幾個幺弟，不吝惜分享食物，你做的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?！?

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執著：“所以前段時日，我想著進深山掙銀子，為你準備嫁妝。我本以為此次金榜題名，封官拜相在握，終于配得上你了?！?

寧歡歡感覺喉嚨發緊。她想說些什么，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。

“到頭來還是我配不上你，所以你才不喜歡我。”楚嵐的語氣里帶著深深的自責。

這樣的話語讓寧歡歡心中一痛。她最見不得楚嵐這樣貶低自己，連他自己都不行！

“你怎么會這樣想，是因為你太好，我自覺配不上你，哪敢對你心動??？”她鼓起勇氣，直視著楚嵐的眼睛。

楚嵐愣住了，眼中閃過一絲不解。

“位極人臣，權勢無雙，富貴無極，妻妾成群，這都是我所知將來的你的生活寫照?！睂帤g歡一字一頓地說，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。

“絕對不會，我楚家男人一生只娶一人，絕不會三妻四妾?！背沽⒖袒卮?，語氣堅定。

寧歡歡震驚地張大了嘴。一生一世一雙人？她記得原書里明明……

“不會三妻四妾，只有你一個，所以我父親當年也只娶了我母親一人?！背瓜蚯耙徊?，聲音帶著幾分顫抖，“所以……你能不能試著接受我？”

“什么？”寧歡歡有些發蒙，她下意識地問。

“先試一試，如果覺得我好就留下，不好就分開，可以嗎？”楚嵐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。

寧歡歡從未見過這樣的楚嵐。平日里總是沉穩克制的他，此刻卻像個忐忑等待回答的少年。

“你確定嗎？”她輕聲問。

“確定?？梢詥?？”楚嵐的眼神滿是祈求。

寧歡歡沉默了片刻：“好吧?！?

話一出口，她就后悔了。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。明明昨晚還覺得不合適，怎么一轉眼就答應了呢？可楚嵐已經欣喜若狂的把她緊緊摟住，讓她都快喘不過氣來。

“等等，昨夜你不是放棄了么？”她突然想起這茬。

楚嵐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，滿是哀怨：“無法不想，想了一整夜?！?

寧歡歡抬頭看他，發現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。往日的陰郁一掃而空，眼中有了光彩，整個人煥發出生機。她忍不住笑了。

“笑什么？”

“心情好就笑啊，我又不像某人，整天板著一張臉?！笨吹匠棺旖俏⑽⑸蠐P，寧歡歡的眼睛更亮了。他的笑容比春風還要動人。

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，打斷了兩人的對話。寧歡歡走到窗邊望去，發現客棧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。

“走吧，該出發了?！背馆p聲說。

徽州城外，晨光熹微，一行人正等待著出發。

孫玉聰、陳瑾和陸老夫子的家眷早已啟程前往云京，而寧歡歡一行人則選擇與楚嵐同行。寧歡歡站在路旁的臺階上，裙擺被清晨的微風輕輕拂動。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中那對姐妹花，兩個女子容貌秀麗，舉止端莊，一舉一動都透著大家閨秀的氣質。她們的衣裙款式簡約卻精致，發髻整齊地挽著，點綴著幾枚玉簪。

“這對姐妹真好看?！睂帤g歡輕聲感嘆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贊嘆。

站在她身邊的楚晴歪著頭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：“嫂子為什么這么說？”

“你看她們多溫婉?！睂帤g歡微笑著解釋，“舉手投足間都透著優雅，想必她們的娘親定是個美人。”

楚雨忍不住插嘴，臉上帶著幾分調皮：“那是自然，不過你瞧瞧她們的父親顧舉人，那模樣……”話未說完，就被楚曦打斷。

“小雨！”楚曦輕斥一聲，眉頭微蹙。

寧歡歡忍俊不禁，這顧舉人確實相貌平平，年紀也不小了。他站在人群中，一身灰色長衫略顯褪色，但那股讀書人的書卷氣卻是掩飾不住的。能考中舉人，也確實是有真本事的。

“你們說顧舉人明年春闈能考中嗎？”楚晴踮著腳尖，一臉好奇地問道。

楚曦搖搖頭，語氣沉穩：“難。鄉試和春闈不同，春闈考較詩詞策問，講究靈活變通，年長者很少能考中。”他頓了頓，又補充道：“況且云京那邊的考生，見識閱歷都不是我們這些地方舉子能比的?！?

寧歡歡聽著三兄弟的討論，目光卻不自覺地飄向人群中的楚嵐。他穿著一身黑色短打，在一眾長衫儒生中格外醒目。那挺拔的身姿，凌厲的眉眼，哪里像個文弱書生？倒更像個習武之人。

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側臉上，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輪廓。他正在和幾個同行的舉子說著什么，眉宇間依舊保持著一貫的從容。

想起早晨的事，寧歡歡心里一陣柔軟。那個在外人面前永遠冷峻的少年，也會有脆弱的時候。昨夜他們爭執后，她本以為他會一直冷著臉，沒想到天還未亮，他就主動來敲門求和。

“嫂子，你和大哥和好了嗎？”楚晴按捺不住好奇心，湊近寧歡歡小聲問道。

寧歡歡輕輕一笑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們和好了？”

“大哥眼睛里有光??！”楚雨興奮地說，手舞足蹈地比劃著，“早上開門時，大哥那樣子可嚇人了?，F在你看，雖然還是面無表情，但眼睛里都是笑意?！?

寧歡歡看著小弟那夸張的表情，忍不住笑道：“你大哥心情好，不是因為考中了榜首，被人捧著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