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寧歡歡的話，楚嵐的表情明顯柔和了下來，眉宇間的嚴厲消散了幾分。他轉向寧歡歡，語氣不自覺地溫柔：“可以，不過外面熱，你要戴帷帽。”

他又轉向三個弟弟，聲音依舊平靜，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冷意：“想看的都可以一起去。”

三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，臉上都露出驚喜的神色，紛紛點頭應是。

等到大鐵鍋的水燒開倒進水缸，熄滅炭火，鎖好院門，一行五人便往孫玉聰下榻的客棧走去。街道上已經有了不少行人，有挑著擔子的小販，有趕著牲口的農夫，還有提著籃子去買菜的主婦。

寧歡歡戴著帷帽，走在楚嵐身邊。雖然帷帽遮住了大部分視線，但她還是能感受到周圍投來的目光。不知是因為天氣炎熱，還是因為那些若有若無的打量，她覺得臉頰有些發燙。

客棧離得不遠，十來分鐘就到了。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筑，前面臨街是接待大廳，后面一圈都是客房。門口的石獅子被晨光照得發亮，門檻已經被來來往往的客人踩得發亮。

因為有女眷在，他們被安排在一間空置的廂房里等候。房間收拾得很干凈，窗戶大開著，清晨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進來。店小二送上茶水，卻沒有離開，而是倚在門框上豎起耳朵，一副想要聽八卦的樣子。

“陳官差，人都到齊了，請說吧。”孫玉聰客氣地說道，同時遞給店小二一個警告的眼神。

陳官差環視一圈，神色凝重。他的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，不知是因為天氣炎熱，還是因為即將說出的內容太過駭人：“這事說來駭人聽聞。那伙人根本不是東陽郡的百姓，甚至都不是本地人。”

寧歡歡心里一緊，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村子原來的村民。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角，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。

“他們是從哪里來的？以前住這的人都去哪了？”孫玉聰急切地問道，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。

陳官差嘆了口氣，眼神中流露出痛惜之色：“這群人是豐寧城的下九流，因為干旱逃難，本想去徽州。路過那個村子時，村民好心收留了他們……”

說到這里，陳官差的眼圈紅了，聲音哽咽起來。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，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下去。

寧歡歡感覺心口發悶，她能猜到后面發生了什么。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，是楚嵐在安慰她。她抬頭看了他一眼，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和心疼。

“這群人殺光了村民后，竟然想到用這個辦法繼續作惡。”陳官差艱難地繼續說，聲音里充滿了憤怒和悲痛，“他們專門挑落單的少數人下手，有的殺害，有的……”

寧歡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，身子微微發抖。若不是他們提前發現異常，若不是楚嵐當機立斷……她不敢想象后果。楚嵐似乎察覺到她的不安，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。

“那群人以為你們進城報官，府衙不會連夜出動。”陳官差說，語氣中帶著一絲慶幸，“多虧楚公子說服了大人立刻前往捉拿，不然他們今早就逃了。”

聽到惡人伏法，眾人都松了口氣。房間里的氣氛終于輕松了一些。只有寧歡歡還在想著什么，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楚嵐，目光中帶著擔憂。

“以后你出門要當心。”她小聲說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，但語氣中的關切卻清晰可聞。

不只是女子在外要小心，像楚嵐這樣出眾的男子，也會遇到危險。想到那個村子里那些婦人看楚嵐的眼神，她的心又揪了起來。

楚嵐低頭看著她擔憂的樣子，眼神柔和了幾分。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，無聲地安撫著她。

“嫂子，你怎么只關心大哥的安全？”楚晴眨巴著眼睛，一臉不解地問道。他那張寫滿困惑的臉上帶著幾分孩子氣的天真，與他魁梧的體格形成鮮明對比。

寧歡歡愣了一下，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叮囑確實有些偏心。她抿了抿唇，目光不自覺地在楚嵐身上停留了片刻。

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楚嵐身上，為他俊美的側顏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。他微垂著眼簾，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，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近乎病態的美感。這樣的容貌，在這個世道確實容易招來麻煩。

可轉念一想，現在這世道，長相出眾反而是保命的資本。那些歹徒為了錢財什么事都干得出來，但對美人還是會手下留情的。更何況楚嵐雖然看起來清瘦，但那股子與生俱來的貴氣和沉穩，往往能在關鍵時刻震懾住宵小之輩。

寧歡歡的目光轉向楚晴，這個大小伙子雖然也生得不錯，但那一身腱子肉和兇悍的氣勢，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嚇退一群宵小。他身上那股子生猛勁兒，跟大街上的混混沒什么兩樣。

“咳咳，”寧歡歡輕咳兩聲掩飾尷尬，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，“你這樣的，誰敢惹你啊？就算有人想打劫，看到你這樣子也得掂量掂量。”

郭差官從座位上站起身來，整了整衣襟，朝眾人拱手道：“諸位趕考的學子一路小心，這世道確實不太平。近來道上盜匪橫行，還請多加防范。”

孫玉聰連忙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，“郭大人一路相送，這點心意還請笑納。”

郭差官擺了擺手，“職責所在，不敢收受。”說完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。店小二緊隨其后，輕輕帶上了門。

屋內陷入一片沉默。方才聽到的那些駭人故事，讓在座的每個人都心有余悸。離家才幾天光景，就遇到這種事。若不是運氣好，他們現在恐怕已經……

寧歡歡打了個寒顫，下意識往楚嵐身邊靠了靠。她能感覺到從楚嵐身上傳來的溫度，這讓她稍稍安心了些。

“接下來怎么辦？”孫玉聰打破沉默，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，顯示出內心的不安，“程家和王家那邊……”

“不能同行。”陳瑾斬釘截鐵地說，眼中閃過一絲厭惡，“昨天的事已經證明，和這種人同行只會增加危險。那兩家人見識過了，為了保命什么事都做得出來。”

寧歡歡想起昨天發生的事，不由得握緊了拳頭。當時遇到山賊時，程家和王家的人二話不說就把他們往前推，想用他們來擋箭。要不是楚嵐反應快，他們恐怕已經……

“人少了風險會更大。”孫玉聰皺眉道，額頭上的青筋若隱若現，“我們得重新安排一下人手。現在這種情況，每個人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。”

“打頭和墊后的位置不變。”楚嵐開口，聲音清冷，“守夜的人手要增加。每晚至少要有兩個人輪換著守夜，絕不能有絲毫松懈。”

“我覺得我們還得準備些防身的東西。”寧歡歡猶豫了一下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，“上次那些石灰粉就派上了大用場。我們得多準備些這樣的東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