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堂內光線昏暗，檀香繚繞。

他目光一掃，只見都察院御史蘇瑜端坐正中，左右分別是刑獄司尚書林德和武部尚書蘇韻。

顧煜坐在監察院的大堂內，神色淡然地翹著二郎腿。

陽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堂內眾人，仿佛這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閑談。

對面的蘇韻一臉怒容，顯然對他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極為不滿。

她身著一襲白衣，本該給人清冷高潔之感，此刻卻因怒火中燒而顯得有些猙獰。

“陳大人，”蘇韻站在蘇瑜身旁，聲音冷得像是冰窖里飄出來的，

“當時你并不在場，又如何知道馮霜將軍是怎么死的？”

顧煜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，仿佛眼前根本不存在這個人。

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扶手，發出有節奏的聲響。

這種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蘇韻，她猛地拍案而起，茶盞隨著桌案震動發出清脆的響聲：“你是聾了嗎？沒聽到我在問你話？”

堂內氣氛頓時緊張起來，林德見勢不妙，連忙打圓場：

“陳大人，既然您當時不在現場，又是如何確定馮霜將軍是被司馬峰所傷的呢？”

“我雖然不在場，”顧煜慢悠悠地說道，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片樹葉上，

“但我檢查過他的傷勢。心脈受創，護心鏡碎裂，這都是被司馬峰的大戟擊中所致。”

一旁的主簿趙仁低頭記錄著，毛筆在宣紙上沙沙作響。

門外的柳雯、翠歡和趙巧三人則在靜靜地聽著，時不時交換著擔憂的眼神。

蘇韻突然冷笑一聲，聲音里帶著明顯的譏諷：

“這三個當事人在外面偷聽，怕是要串供吧？”

她轉頭看向其他官員，“諸位大人，你們說是不是？”

蘇瑜摸了摸下巴，跟著附和：“確實不太合適。”

顧煜眼中閃過一絲寒芒，周身的溫度仿佛驟然降低：

“串供？蘇韻，你這是在給我扣什么帽子？我陳業何時成了罪犯了？”

林德看著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，趕緊打圓場：

“陳大人說得對，不過他們三位確實不該在這里聽審。”

顧煜冷哼一聲，轉頭示意趙巧三人退下。

雖然三人滿臉擔憂，但還是依言退了出去。

她們的身影消失在門后，留下一室沉默。

“呵呵，陳大人后宮佳麗三千，果然名不虛傳。”

蘇韻陰陽怪氣地說道，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。

顧煜目光一轉，看向低頭記錄的趙仁：“趙仁，你覺得我紅顏知己多嗎？”

趙仁手中的毛筆微微一頓，不敢抬頭。

墨汁在紙上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，他的手指微微發抖。

“你這個廢物，連話都不會說了嗎？”

蘇韻突然對自己的夫君怒喝道，聲音尖利得刺耳。

顧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眼中閃過一絲玩味：

“我確實紅顏知己不少，但那都是清清白白的君子之交。

畢竟我是個太監，又能做什么？”他頓了頓，語氣突然變得意味深長，

“倒是蘇大人，已為人婦卻還對舊情人念念不忘...”

這話明顯是在暗指蘇韻與歐陽爍的關系，蘇韻臉色頓時漲得通紅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。

趙仁的手不住顫抖，墨汁滴落在紙上卻渾然不覺。

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

“你...你竟敢提北相！”蘇韻氣得語無倫次，胸口劇烈起伏。

“我可沒說是北相，”顧煜悠然道，“是你自己承認的。”

蘇瑜和林德對視一眼，不敢再笑。

得罪誰都行，就是不能得罪歐陽爍。

他們能感覺到，這場審問正在朝著危險的方向發展。

“陳大人，還是說正事吧。”蘇瑜打斷道，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，

“您說馮霜將軍是被大戟所傷？”

“沒錯。”顧煜點頭，目光變得嚴肅。

“可是根據望江城軍士的說法，”

林德若有所思地說，“馮霜將軍下頜骨碎裂，像是被拷打過...”

顧煜沉默不語，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。

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，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蘇韻眼睛一亮，仿佛抓住了什么關鍵：

“對了，他頭部的傷痕很新，這又作何解釋？”

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。

“這些傷都是司馬峰造成的。”顧煜淡淡道，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波動。

“哈哈哈！”蘇韻大笑，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，

“趙仁，快記下來！這可是重要證據！”

林德皺眉思索：“大戟造成的應該是鈍傷才對...”

顧煜正要開口，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。

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，發現蘇韻眼中閃過一抹得意之色。

那眼神就像是獵人看著即將落入陷阱的獵物。

這老妖婆，是在設套等著自己往里跳啊。

“鈍傷？”顧煜冷笑一聲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譏諷，

“林德大人，你可見過司馬峰的那柄大戟？那可不是普通兵器能比的。”

“此話怎講？”林德來了興趣，身子不自覺地前傾。

“那大戟重達百斤，戟刃鋒利無比。不僅能劈能砍，更能橫掃碾壓。”

顧煜的聲音不疾不徐，“馮霜將軍的傷，正是被大戟橫掃時造成的。”

蘇韻臉色一變，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間凝固。

顧煜繼續道：“當時馮霜將軍被大戟掃中胸口，護心鏡碎裂，內臟受創。之后又被戟桿擊中下頜，這才造成了你們所說的傷勢。”

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，“作為御醫，我對傷勢的判斷從不會出錯。”

“你...”蘇韻張口結舌，一時間竟找不到反駁的話。

“我雖然不在現場，但身為御醫，驗傷還是有幾分本事的。”

顧煜站起身，整了整衣袖，“諸位大人若無其他問題，在下告退。”

看著顧煜離去的背影，蘇韻氣得渾身發抖。

陽光依舊透過窗欞灑落進來，照在她扭曲的面容上。

這一局，又是她輸了。

夕陽西下，監察院的大堂內還回蕩著方才的爭執余韻。

趙仁低頭收拾文書，手中的毛筆依舊在微微發抖。

蘇韻站在堂內，看著顧煜離去的方向，眼中閃過一絲陰狠。

她攥緊的拳頭慢慢松開，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記。

她暗自發誓，一定不會放過顧煜。

與此同時，龍翔殿內。

女帝正在批閱奏折，朱砂印泥的氣息在書房內彌漫。

明岳輕手輕腳地走進來，恭敬地行禮后稟報：

“監察院已經開始傳喚陳業問話，柳雯、翠歡和趙巧三人也被叫去了。四公主此刻也在那邊。”

女帝放下手中的朱筆，眸光流轉間閃過一絲深意：

“把今日的事情放出風去，讓百姓議論議論。”

她的聲音不疾不徐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明岳領命退下，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長廊盡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