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,錢明遠來到青竹堂口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地上,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道光影。
四名下屬已經在等他了。孫如雪神色疲憊,似乎一夜未眠;段武杰倚在門框上,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腰間的佩刀;另外兩人則低頭翻看著案牘。
“有什么新情況嗎?”錢明遠在主位上坐下,問道。
孫如雪上前一步,回答道:“督公昨日召集巡察議事,但您不在。周狂還關在天牢,有御醫去看過他。駙馬府那邊倒是沒什么動靜。”
錢明遠翻看起案牘,眉頭漸漸皺起。這些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,根本不值一提。
“就這些案子?”他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。
“是的,因為一直沒有主官......”孫如雪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錢明遠猛地拍案而起:“去各堂要案子。”他的聲音不大,卻透著一股冷意,“告訴他們,應得的那一份,都得還回來。”
四人聞言,立即分頭行動。堂內一時安靜下來,只剩下錢明遠翻動案牘的聲音。
不久后,四人垂頭喪氣地回來了。
“七堂六司說巡察不在。”
“五堂六堂推說下月再給。”
“三堂四堂說沒有欠賬。”
“金菊堂閉門不見,玉蘭堂讓您......”
段武杰咧嘴道:“司馬辰讓您滾。”
堂內一片寂靜。陽光依舊透過窗欞灑落,卻似乎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。
錢明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真是群好人啊。”他的聲音很輕,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。
“既然他們這么給面子,”他站起身,整了整衣袍,“那我們就好好回禮吧。”
他從寬大的袖中取出一本紅皮小冊子,隨手翻開,段武杰眼睛一亮,離開柱子幾步來到桌前:“大人想動手?”
“不錯。”錢明遠將小冊子放在桌上,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,“這里面記錄的五品以下官員,今日全部拿下。”
盧懶湊近看了一眼,倒吸一口涼氣:“五十八個?這...這也太多了吧?”
鄭老頭捋著花白的胡須,眼中精光閃爍:“大人,這可是要捅破天的大事啊。”
“本官心里有數。”錢明遠的聲音依舊平靜,“你們只管去辦就是。”
“那...要活的還是死的?”段武杰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。
錢明遠抬眼看他:“活的。抓不到人,就別回來了。”
段武杰大笑一聲,一把撕下幾頁名單,大步流星地往外走:“得令!”
盧懶瞇著眼睛看了看錢明遠,忽然也笑了:“有意思,真有意思。”說完也取了幾頁離開。
鄭老頭嘆了口氣:“老頭子也去湊個熱鬧。”說著,顫巍巍地拿起幾頁名單。
孫如雪猶豫了片刻,看著錢明遠平靜的面容,一咬牙也拿了名單。
轉眼間,偌大的堂內只剩下錢明遠一人。他靠在椅背上,望著窗外飄動的柳絮,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。
街道上,馬蹄聲急促。段武杰和盧懶并馬而行,身后跟著數十名衙役。
“老侯,”盧懶忽然開口,“你說咱們這是在幫他,還是在害他?”
段武杰冷哼一聲:“管那么多做什么,有種跟著干,沒種就滾蛋。”
“呵,誰說我要退縮了?”盧懶眼中閃過一絲戾氣,“既然要鬧,那就鬧個痛快。”
兩人一前一后,帶著各自的人馬分道揚鑣。
京城最大的茶棚內,一群影衛司正占據著最好的位置。他們腰間佩刀,神情倨傲,周圍的百姓見狀紛紛繞道而行,生怕招惹這些“閻王”。
“咚!”段武杰將刀鞘重重擱在桌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他隨手抹了把額頭的汗,瞇著眼打量著手中的名單。長刀在陽光下泛著森森寒光,映得他那張線條堅毅的臉龐愈發冷峻。
“頭兒...”一名年輕差役湊近,壓低了聲音,“這次的目標,都不是好惹的主。”
段武杰抬眼瞥了他一眼,嘴角勾起一抹嘲諷,“怎么,在青竹堂待了半年,連這點膽量都沒了?”
“不是...”年輕差役搓了搓手,“第一個就是吏部選官司的員外郎,魏黨的人物。這動手的分寸...”
“分寸?”段武杰冷笑一聲,“圣人是咱們新任巡察的靠山,還怕他魏黨不成?”
茶棚內響起一陣哄笑。雖說青竹堂被視作冷宮,但能在那里存活下來的,哪個不是身懷絕技之人?
“來了。”段武杰突然站起身,目光鎖定街角。
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正緩緩駛來,車夫神情倨傲,兩旁隨從昂首闊步。
“讓開讓開!”隨從們揮手驅趕路人,“員外郎大人的車駕!”
差役們瞬間行動起來,如狼似虎般將馬車團團圍住。拳腳如雨點般落在隨從身上,打得他們抱頭鼠竄。
“大膽!”車簾掀開,露出一張怒氣沖沖的面孔,“爾等是何人,竟敢...”
話未說完,段武杰的長刀已經呼嘯而出。刀鋒貼著員外郎的頭皮掠過,將他的烏紗帽釘在車廂上。
“大人,”段武杰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“錢巡察請您走一趟。”
員外郎臉色瞬間煞白,“你...你們...”
“捆起來!”段武杰一把將人拖出車廂。
與此同時,禮部衙門對面的茶館二樓。
鄭老八正倚窗而立,目光緊盯著衙門大門。他看上去年過花甲,但雙目炯炯有神,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精氣神。
“鄭緝事,”身旁的隨從小聲提醒,“要不等散值再動手?這么多官員在場...”
“時間緊,等不得。”鄭老八抿了口茶,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。
“您這把年紀...”
“小伙子,”一旁的中年衙役打斷道,“你可知道'竹影老八'的故事?”
鄭老八輕嘆一聲,“三十年前的往事了。”
當年的他,是天衙最年輕的巡察。因為正義感太強,得罪了上司,被貶為最底層的差役。如今,終于等到一個肯給他機會的上司。
“臨了臨了,也該再折騰一回。”鄭老八放下茶缸,整了整衣襟。
不多時,一名青袍官員被五花大綁拖出衙門,周圍官員看到這一幕,無不噤若寒蟬。
整整一天,青竹堂的人馬在京城各處抓人。有人沖進富貴宅邸,有人闖入繁華酒樓,更有人直接踹開了青樓的大門。
“大人,不好了!”一名衙役慌慌張張地沖進來,“民部郎中李大人逃了!”
“逃?”段武杰眼中寒光一閃,“給我追!”
與此同時,城東一處宅院內。
“快收拾細軟,立刻離開京城!”一名中年文官面色慘白,手忙腳亂地將銀票塞進包袱。
“老爺,來不及了!”管家顫聲道,“外面全是青竹堂的人!”
“砰!”大門被人一腳踹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