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也去府衙？”身后傳來老大夫的聲音，他提著一個藥箱，不知何時跟了上來。

沈長菱點點頭，兩人一路無話。

府衙門前已經排起長隊，有人提著雞，有人扛著樹，都是來換錢的。寒風中，人們搓著手跺著腳，臉上寫滿了期待。

“老大夫！”衙役眼尖，一眼就認出了老大夫，熱情地迎了上來，“您這邊請！”

老大夫笑呵呵地沖沈長菱使了個眼色：“一起進去吧。”

沈長菱跟著進了府衙，看著老大夫交了藥材換了條子去領錢。她深吸一口氣，走到文吏跟前：“請問給蘭花治病找誰？”

“你是花匠？”文吏抬頭，上下打量著她，眼中閃過詫異。一個年輕姑娘，說要給蘭花治病？

“我可以是。”沈長菱的聲音很輕，卻帶著堅定。

文吏朝外喊了一聲，立刻進來幾個衙役，要帶她去見縣太太。衙門里的人來來往往，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。

“等等。”老大夫突然拉住她的袖子，壓低聲音道，“縣太太脾氣不好，已經打跑十幾個花匠了。你一個姑娘家，何必去碰這個釘子？”

沈長菱心里一暖：“謝謝您提醒，我沒事的。”她知道老大夫是好意，但這個機會她不能放過。

“要是挨了板子，直接來我這治。”老大夫嘆了口氣，松開了手。

沈長菱正要說話，突然看見沈豐德從對面走來。她的心猛地一跳，下意識地想要躲避，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“大伯？”她強裝鎮定地打招呼。

“你怎么在這？”沈豐德也是一愣，手中的飯碗差點掉落。

“看花。”沈長菱眼神閃爍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，“大伯在這做事？”

“嗯。”沈豐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，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。

沈長菱趕緊告辭，跟著衙役往后院走。一路上，她的心跳越來越快，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。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么，但既然選擇了這條路，就沒有退縮的余地。

后院里，一個年長的嬤嬤正在修剪花枝。看到沈長菱，她放下剪刀，眼中帶著不屑：“你懂花多久了？”

“好多年了。”沈長菱隨口應道，目光卻被院子里的景象吸引。雖然是冬天，但這里依然郁郁蔥蔥，各色花卉在寒風中傲然綻放。

嬤嬤冷笑一聲：“之前來的花匠，都被打得半死。我家夫人最恨那些不懂裝懂的人，你可想清楚了。”她的語氣中帶著警告，“那些花匠可都是有真本事的，卻都束手無策。”

沈長菱抿了抿唇，她倒要看看，這到底是什么樣的蘭花，讓這么多花匠都束手無策。她的目光在院子里搜尋，很快就鎖定了角落里的那株蘭花。

寒風中，蘭花的葉子已經開始發黃，花苞也蔫蔫的，看起來奄奄一息。但沈長菱的眼中卻閃過異樣的光芒，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。

“帶我去見縣太太吧。”她說，聲音很輕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。

嬤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，轉身引路。

嬤嬤扭頭說道：“你先在這兒等著，我進去通報。”說罷，便走了屋。

沈長菱站在門外，聽著屋里的對話聲，眉頭微微一挑。

“夫人，又來了個自稱懂花的。”嬤嬤恭敬地說道。

“這野丫頭，簡直不知天高地厚！著年紀輕輕的，居然說自己侍弄花草十幾年了，簡直是胡說八道！”

“什么？是個小姑娘？”林夫人的聲音由喜轉驚，透著幾分不可思議。

沈長菱聽著這番對話，并未動怒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掛著的小布袋，里面裝著她精心調配的幾種肥料。

不多時，一個面容清秀的丫鬟走出來，恭敬地請她進屋。丫鬟身著淡青色的對襟衫，舉止端莊，想必是林夫人身邊的大丫鬟。

“多謝。”沈長菱微微點頭，跟著丫鬟走進屋內。

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郁的熏香，混合著檀木的香氣，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。沈長菱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，這樣的環境對養花可不是什么好事。

屋內陳設華麗，珠簾低垂，一位珠光寶氣的婦人正懶散地靠在羅漢床上。她身著月白色繡花褙子，頭上戴著點翠頭面，手中把玩著一串沉香木念珠。

“你就是那個花匠？”林夫人上下打量著沈長菱，眼中帶著幾分審視。

沈長菱剛要開口，含嬤嬤就急不可待地喝道：“見了夫人還不行禮！”她的聲音尖利刺耳，仿佛要刺破這屋內安靜的空氣。

沈長菱轉頭看向含嬤嬤，眼中閃過玩味：“我倒是不知道，在這府上，下人的話比主子還大。”

這話一出，含嬤嬤頓時氣得臉色發青，手指微微發抖，指節都泛起了白色。她張了張嘴，卻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“夫人恕罪，我從小在鄉野長大，確實不懂規矩。”沈長菱轉向林夫人，語氣平靜，“不過夫人應該更在意的是您的花，而不是我會不會行禮吧？”

林夫人眉頭微蹙，隨即又舒展開來。她揮了揮手，示意桂花把花抱來。很快，一盆奄奄一息的墨蘭出現在眾人面前。

沈長菱仔細打量著這盆花，纖細的手指輕輕捻著花盆里的泥土。墨蘭的葉子已經開始發黃，花苞也蔫蔫的，顯然是病得不輕。

“這花的問題很多。”她直截了當地說，“首先需要換盆。”

“什么？”林夫人驚呼，聲音里帶著幾分不可置信，“這可是價值八十兩的名貴花盆！”

沈長菱淡然一笑：“夫人，這花盆確實精美，但并不適合墨蘭生長。”她的手指輕輕撫過花盆的邊緣，“這花盆釉色太重，透氣性差，根系很容易爛掉。”

林夫人原本期望并不大，聽到沈長菱如是說，立刻抬起頭來，眼中帶著幾分驚訝與期待：“姑娘懂花？”

“略懂一二。”沈長菱謙遜一笑，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株墨蘭上，“這花的根系比較粗壯，需要良好的透氣性。現在這個花盆雖然精美，但釉面太過光滑，反而不利于植物生長。”

她的聲音清脆悅耳，說起植物養護來頭頭是道：“土壤也需要調整，現在用的這種太過粘稠，應該摻些沙土進去。再就是澆水要講究方法，不能太勤也不能太懶。”

站在一旁的含嬤嬤聽得心驚肉跳。這小丫頭說得如此專業，難道真有兩把刷子？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沈長菱，心中盤算著該如何應對。

“澆水時要注意，不妨在盆栽旁邊隨意插一根竹簽，插到一半深度。”沈長菱邊說邊比劃，“如果竹簽抽出來底部是濕的，就不用澆水。光照也很重要，早晚各曬兩個時辰最好。”

林夫人聽得連連點頭，眼中的興趣愈發濃厚。這盆墨蘭是王爺特意從江南帶回來的，價值連城。眼看著它日漸衰敗，她心里著實難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