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明昊搖搖頭，端著飯菜朝張老的方向走去。

空地上，一口大鍋正冒著熱氣，肉香四溢。沈清風端著一碗菌子燉雞，小心翼翼地在遞給母親：“母親，快嘗嘗，這是我跟著他們學的新做法?！?

正當眾人吃得熱鬧時，官道邊上漸漸聚集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。他們蓬頭垢面，眼神游移不定，時不時往這邊張望，但看到衙役腰間的刀，又不敢貿然靠近。

沈豐德察覺到異樣，臉色沉了下來：“快些吃完?！彼哪抗饩璧貟咭曋闹?。

林月依照慣例，先給公婆擺好碗筷，上了香，這才開始大口吃起肉來。飯菜的香氣在風中飄散，那群人越聚越多，很快就有了數十人之多。

衙役們也發現了情況不對，立刻派人去驛站通知陳子明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緊張感。

“這些都是逃難的?！弊彘L壓低聲音說道，眉頭緊鎖，“聽說南邊鬧災，怕是都是從那邊逃過來的?！?

沈長菱看著遠處那群人，忽然想起張老之前的叮囑。她轉頭對著躺在地上的父親說：“爹，老頭兒讓我多準備些水，說等到了滄河那邊，水都不能喝了?！?

沈豐年一下子坐了起來，眼中閃過一絲驚詫：“為什么？現在不是不缺水嗎？”

“他說滄河發大水，水里漂著的東西喝了會生病?！鄙蜷L菱簡單解釋道，想起張老說這話時那凝重的神色。

沈豐年臉色驟變：“對，大災之后必有大疫...”他立即起身，拉著沈豐德去找族長商量對策。

不一會兒，族長召集了芙蓉村的人，連帶著京里愿意參與的幾家，一起商議后續的安排。平日里這么多人聚在一起，早該被衙役驅散了，但現在那些衙役都忙著去查那群逃難的人的來歷。

大家一邊商量，正忙活著手頭的活兒，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。沈虹蹲在一旁，專注地削著木棍，木屑紛紛揚揚地落在地上。村里的婦人們三三兩兩地坐著，編著草鞋，還有人跟著沈長菱學編籃子。

“這些衙役靠不住，”沈豐年壓低聲音說道，“咱們得自己準備些防身的東西?！?

沈虹點頭，手上的動作不停：“弓箭我來做。以前打獵用的那種，做起來快?！?

“晚上得派人輪流守夜。”族長提議道，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，“現在這情況，什么事都可能發生。”

張老坐在一旁，默默聽著族長他們商量。他的目光時不時瞥向正在教人編籃子的沈長菱，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。

族長轉頭問他：“要是有人生病了，能請您看看嗎？”

“少套近乎?！睆埨侠浜咭宦?，又看了眼沈長菱，“看心情吧?！?

夜幕降臨，驛站周圍漸漸安靜下來。沈長菱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打坐，回想著上次那種熱乎乎的感覺，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真氣。

遠處不時傳來狗吠聲，還有逃難者的竊竊私語。守夜的人影綽綽，時不時傳來壓低的說話聲。

第二天一早，陳子明神色凝重地宣布：“滄河上中下游全部決堤，我們必須繞路前往寒陵?！边@個消息讓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凝重。

臨行前，沈虹帶人去林子里收拾昨天的陷阱和木棍。那群逃難的人有的跟著去找吃的，有的則用貪婪的目光盯著他們的行李，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。

“你不管管這些災民？”張老看著楚云衡問道，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。

楚云衡專注地研磨著藥粉，嘴角掛著一絲嘲諷：“我自己都自身難保?！彼幘拾l出細微的摩擦聲，仿佛在印證他的話。

一行人拐上小路，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林。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，投下斑駁的陰影。小玉在沈長菱肩上坐不住，被她隨手丟到了樹上。

“這路不好走。”沈長菱皺著眉頭，看著前方崎嶇的山路，“得小心些?！?

沈長河望著姐姐，眼中閃過一絲擔憂。他的目光不時瞥向遠處的黑暗，仿佛在那片陰影中藏著什么可怕的東西。

“小玉會不會跑掉？”他小聲問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。

沈長菱站在原地，微風拂過她的發梢。她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黑影，神色平靜得近乎冷漠：“跑就跑吧，它們本就屬于這片森林。”

她的心思早已不在那只小玉身上。此刻，周圍的大娘大嫂們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她，眼中帶著對食物的渴望。饑餓已經讓這些婦人的臉頰凹陷，眼窩深陷，但她們仍然倔強地站著，等待著沈長菱的指示。

沈長菱蹲下身，纖細的手指撥開雜亂的草叢。很快，在看似相似的野草中，她敏銳地發現了兩種可食用的植物。

“這是薯蕷?！彼钢恢晏俾麪畹闹参镎f道，“根部可以食用，味道甘甜。”然后又移向另一處，“那是打碗花，莖葉都能吃?！?

話音剛落，饑餓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向她指示的地方。有的跪在地上用力挖掘，有的則小心翼翼地采摘嫩葉。雖然她們從未見過這些野菜，但對沈長菱的判斷深信不疑。

不遠處，魏峰陰沉著臉，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著沈長菱。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掐進掌心。那個蠻力女人的女兒，居然還敢在這里耀武揚威？

正當他準備帶人上前找麻煩時，陳子明伸手攔住了他。陳子明的手臂如鐵鉗般穩固，眼神中帶著警告的意味。
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陳子明的聲音低沉而冷靜。

“滾開！”魏峰甩開他的手，臉上的橫肉因憤怒而抖動，“別多管閑事！”

陳子明紋絲不動，他的聲音依舊平靜，但語氣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威脅：“她們只是找點吃的，又沒耽誤趕路?！?

“怎么，為了幾個賤民要跟我作對？”魏峰瞇起眼睛，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。

“我只記得她救過我兄弟。”陳子明語氣平靜，但站姿卻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。

李松等人見狀紛紛圍了過來，兩邊衙役劍拔弩張，手都按在了刀柄上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。

沈長菱瞥了一眼這邊的動靜，卻仿佛什么都沒看見般，繼續專注于教導周圍的人：“打碗花的根蒸熟了最管飽，但要完全煮熟，生吃容易肚子疼。”

她的聲音不大不小，恰好能讓所有人聽見。這話既是對挖野菜的人說的，也是在提醒那些劍拔弩張的衙役——現在不是起沖突的時候。

沈豐年立刻會意，趕緊低聲對家里人說：“趁著這會兒功夫，趕緊多挖一點?！?

魏峰見狀更加惱火，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鞭子，皮鞭在空氣中發出尖銳的嘯聲。但還沒等他揮下，陳子明已經側身躲過，一個箭步上前，奪過鞭子，順勢一腳踹在魏峰臀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