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都想活，那就聽我一句勸。”老族長緩緩站起身，膝蓋發出輕微的咯吱聲。火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，投射在身后的樹林里。“現在的我們，就像一根繩子上的螞蚱，誰也離不開誰。”

“到了寒陵，咱們都是外來人。”老族長繼續說道，“以前的恩怨，以前的身份地位，都得重新洗牌。”

人群中響起低聲的議論。有人點頭，有人皺眉，更多的人陷入了沉思。

“族長說得對。”一個中年漢子站起來，聲音沙啞，“我堂弟一家去年就去了寒陵，聽說那邊的日子并不好過。”

“可不是么。”旁邊一個老婦人接話，“外鄉人哪有容易的？”

老族長抬手示意大家安靜：“你們想想，到了那邊，孩子被人欺負了怎么辦？人家一喊，立馬來一群同姓的幫腔。咱們呢？”

這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水面，激起陣陣漣漪。人群中的議論聲更大了。

“左右望望，連個自家人都找不著，那日子還怎么過？”老族長的聲音提高了幾分，目光炯炯有神。

沈長河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。作為沈家的長子，他深知肩上的擔子有多重。

“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大家。”老族長忽然壓低了聲音，眾人不由得屏息凝神。“最近縣城里的糧食價格漲的厲害，你們知道為什么嗎？”

眾人面面相覷，紛紛搖頭。

“是因為暴雨成災，糧食被沖沒了。”

這話一出，人群頓時騷動起來。有人驚呼，有人嘆息，更多的人臉上寫滿了擔憂。

“真的假的？”

“這可怎么辦？”

“早知道多帶些糧食來了。”

老族長等眾人議論了一會，才繼續說道：“所以啊，到了外地，咱們沈氏一族的人更要抱團。不管遠近親疏，都是一家人，都得互相照應。”

沈長菱聽得連連點頭，轉頭看向沈長河時，發現弟弟的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。

就在這時，遠處傳來一陣爭吵聲，打斷了眾人的思緒。

松氏正蹲在一棵大樹下，懷里抱著從衙役那換來的食物。她的面容憔悴，眼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。

“吃吧。”她小心翼翼地將食物遞給兩個孩子，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。

沈若風迫不及待地接過就往嘴里塞。他經餓了一整天，此刻顧不得什么禮儀。

沈婉玲卻別過臉去，眼中滿是厭惡：“臟死了！”

松氏的手僵在半空，臉色瞬間慘白。月光下，她的面容顯得格外蒼白。

“你有本事就餓死。”她將食物放在沈婉玲面前，聲音冷得像冰。

沈婉玲眼圈通紅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你把爹害死了！怪我咯？！”

說著，她一把打掉了沈若風手里的食物：“就知道吃！”

“你敢！”沈若風暴怒，“我打死你！”

兩個孩子頓時扭打在一起，松氏想要拉開他們，卻被推倒在地。她看著地上散落的食物，眼淚無聲地流下。

“夠了沒有！”松氏終于忍不住，對著兩個孩子各打了一巴掌。

“你敢打我？”沈婉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，臉上還留著清晰的掌印。

“我是你娘！”松氏聲音顫抖。

沈婉玲冷笑：“你不配！”

這三個字像是一把利刃，狠狠刺進松氏心里。她踉蹌著后退幾步，靠在樹干上，眼淚奪眶而出：“配不配，你們都是我生的！”

遠處的沈長菱和幾個嫂子聽到動靜，匆匆趕了過來。

“這是怎么了？”她看著滿地狼藉，又看看松氏通紅的眼圈，心里一陣難過。

一個嫂子嘆了口氣：“都不容易啊。”

沈長菱蹲下身，開始撿拾地上的食物。

是啊，到了外地，誰還認得誰是誰？

只有抱團取暖，才能活下去。

秋雨連綿幾日，山林間彌漫著潮濕的氣息。枝葉間滴落的雨水打在厚實的落葉層上，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
沈長菱帶著幾位村婦在林中尋覓野味，目光在地面游走，不放過任何可能的收獲。

“這雨后的蘑菇倒是不少。”她蹲下身，輕輕撥開一片枯葉，露出下面簇擁的蘑菇。濕潤的泥土氣息撲面而來，混合著菌類特有的清香。

“可不是嘛！”一名村婦眼睛一亮，彎著身子湊近，“這下可有口福了。”她粗糙的手掌已經迫不及待地伸了過去。

沈長菱眉頭一皺，趕忙攔住：“且慢！”她環顧四周的村婦們，語氣嚴肅，“大家先別急著采，野生菌類要格外小心。”

她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朵白色的蘑菇，舉到眾人面前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蘑菇表面，映出一層溫潤的光澤。“比如這個白蝶菇，看著普普通通，實則劇毒無比。吃一口，怕是神仙難救。”

“哎呀！”一位大娘嚇得趕緊把手中的蘑菇扔掉，臉上寫滿了后怕，“我剛還想著這顏色淡淡的應該沒事呢！”

“是啊是啊，這哪能想到啊。”其他人也紛紛后退幾步，看向地上的蘑菇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畏懼。

沈長菱見狀松了口氣，蹲下身子開始細心講解：“我來給大家示范幾種能吃的，都記住樣子，按這個找就行。”她指著地上的幾種蘑菇，“看這個，傘蓋是褐色的，底下有褶，莖稈上有明顯的環，這是香菇...”

肩上的小玉忽然興奮起來，蹦跳著在周圍的草叢中穿梭。它靈活的身影在綠葉間閃動，不一會兒就叼來了一朵形狀相似的蘑菇。

“瞧瞧，它學得多快。”沈長菱笑著接過，仔細檢查后點點頭，“沒錯，就是這種。”

小玉得到夸獎，尾巴搖得更歡了，繼續尋找起來。每一次，它都能準確找到可食用的品種，仿佛完全理解了主人的教導。

“真是只聰明的猴兒。”沈長菱寵溺地揉了揉它的腦袋，轉身對大家說道：“咱們分開找吧，記住剛才說的特征。有不確定的就問我。”

村婦們散開后，沈長菱一邊采摘，一邊用隨身帶的竹子編織起籃子。她的手指靈巧地穿梭于竹條之間，很快就編出了一個結實的容器。

“長菱啊，你這手藝真是絕了。”一位老奶奶看得嘖嘖稱奇，“這籃子編得多好看。”

其他人也紛紛湊過來觀看，議論紛紛：“是啊是啊，又結實又漂亮。”

正當沈長菱準備教大家編織技巧時，小玉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。它銜著一簇潔白的小花，歡快地向主人跑來。

沈長菱定睛一看，頓時驚喜萬分：“天哪！是月露花！”她一把抱起小玉，在它臉上親了一口，“快帶我去看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