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長菱注意到他的眼神，心里暗覺奇怪。她總覺得這位老人似乎知道些什么，但現在顯然不是追問的時候。屋外的雨聲漸小，但空氣中的潮濕感卻更重了。

沈長菱借著昏暗的燭光看到沈小江胸前凸起的骨頭更加觸目驚心。她不由得別過臉去，心里一陣抽痛。

“都出去吧，讓我專心給他接骨?！睆埨蠐]了揮手，從隨身的藥箱里取出工具，“這活兒不好看，你們在外面等著?！?

沈長菱拉著沈明昊走到堂屋外的檐下，低聲問道：“哥，這位張老是從哪兒找來的？”

“說來也是巧，”沈明昊擦了擦臉上的雨水，靠在墻邊，“我們找到牛車后沒走多遠，就遇到一輛陷在泥里的馬車。這位老先生聽說我們有急事，主動說要幫忙?！?

“你認識他？”沈明昊轉頭看向妹妹，眼中帶著詢問。

沈長菱點點頭，想起之前的遭遇：“之前在路上碰到過一次，當時他還有個同伴?！闭f到這里，她不由得想起那個少年。

“我覺得這老頭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?！鄙蛎鬟h突然插話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警惕，“總覺得他好像認識你似的?！?

沈明文立刻緊張起來，抓住沈長菱的袖子：“該不會是什么壞人吧？要不要...”

“應該不會，”沈明昊沉吟道，目光落在緊閉的房門上，“看他醫術純熟，倒像是個真正的大夫。等小江這邊穩定了，我去問問他?！?

屋內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，沈長菱的心隨著每一聲痛呼而揪緊。她知道接骨的過程有多痛苦，但這是必須經歷的。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角，但她渾然不覺。

當張老推開門走出來時，累得滿頭大汗，衣襟上沾滿了血跡。

“先讓我歇會兒，”他靠在門框上，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，“一會兒我開個藥方，你們趕緊去抓藥。這幾天最關鍵，用藥要準時?！?

沈玉山搓著手，支支吾吾道：“大夫，診金的事......”

“看在這小姑娘的面子上，不收你們錢。”張老瞥了眼沈長菱，嘴角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。

正當眾人要道謝時，一個尖銳的聲音突然打斷了這溫情的一幕。沈婉玲從角落里沖出來，指著沈長菱：“你也要給我爹看??！都是這瘋女人害的！”

張老眉頭一皺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：“放肆！誰給你的膽子這么跟老夫說話？”

“我就是要你看！”沈婉玲歇斯底里地喊道，指著沈長菱，“要是我爹有什么三長兩短，我跟她沒完！”

“腦子有問題。”張老不屑地搖搖頭，轉向沈長菱，語氣突然溫和起來，“丫頭，送我回去。”

雨還在下，沈長菱披上蓑衣，走在前面帶路。泥濘的小路上，張老顛顛地跟上來：“丫頭，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啊？”

“寒陵?！鄙蜷L菱簡短地回答，心里對這個老人的身份越發好奇。

“巧了！”張老眼睛一亮，腳步都輕快了幾分，“老夫也要去寒陵，不如結伴同行？有我在，保管你們一路平安。”

沈長菱狐疑地看著他：“是嗎？”這未免太巧了。

“你這是什么眼神？”張老立刻跳腳，胡子都氣得翹起來，“老夫可是丹心閣的主人，醫術通天，連皇上請我當太醫我都不去！”

沈長菱撇嘴：“既然這么厲害，怎么連個隨從都沒有？”說著加快了腳步。

張老正要反駁，一個渾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：“到了?！?

一輛嶄新的馬車停在破舊的院子前，車身上的雕花精致華貴，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。一個農家漢子正站在門口，搓著手，一臉為難。

“這是怎么了？”張老問道，目光在馬車和漢子之間來回移動。

“里面那位公子......”漢子搓著手，欲言又止，“我想幫忙背他進去，可他那眼神，嚇人得很?！?

張老笑道：“別管他，這小子就這脾氣?！闭f著轉向沈長菱，“丫頭，你力氣大，幫忙把他抬進去?！?

馬車里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：“不必。”

掀開車簾，沈長菱看到了楚云衡。他換了一身玄色衣裳，襯得他越發清冷出塵。右臉纏著白布，只露出左半張俊美的臉龐，但那份與生俱來的貴氣絲毫未減。

“十兩銀子?！鄙蜷L菱開價，語氣平淡，仿佛在談論天氣。

楚云衡的臉瞬間沉了下來，眼中閃過一絲惱怒：“我就待在車里歇會。”說完，他轉過身去，只留給眾人一個倨傲的背影。

張老掏出十兩銀子，臉色陰沉地遞給沈長菱。銀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，他的手指微微顫抖，顯然這筆錢對他來說并不輕松。

“你這丫頭，就知道惦記著銀子！”張老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可奈何。

沈長菱接過銀子，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：“張老放心，我一定會把任務順利拿下！”她的手指在銀子上摩挲了一下，確認真假后才小心收好。

雨水順著蓑衣滑落，在地上匯成一個個小水洼。沈長菱轉身大步流星走到馬車旁，伸手進去一把將楚云衡拎了出來。

她單手扛著有些費力，索性將人橫抱起來。楚云衡的身體瞬間繃緊，像一張拉滿的弓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觸碰，即便隔著蓑衣，那種異樣的感覺依然讓他渾身發燙。

“放肆！快放我下來！”楚云衡咬牙切齒地低吼，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意。

沈長菱眨眨眼，臉上掛著狡黠的笑：“您要是想下來也行，不過這銀子我可不退。”她故意晃了晃手臂，惹得楚云衡更加惱怒。

“別！”張老連忙喊道，聲音里帶著焦急，“趕緊把人送進屋去！”他現在可經不起這種浪費，這十兩銀子已經讓他心疼得不行了。

“二十兩！立刻放我下來！”楚云衡急了，聲音都變了調。雨水打濕了他的發絲，順著臉頰滑落，更添幾分狼狽。

沈長菱腳步一頓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張老：“您看......”話還沒說完，就被張老打斷。

“呸！他哪來的銀子？用的都是老子的錢！”張老沒好氣地揮手，“趕緊把人扔床上去，我不想再看見他！”

楚云衡的臉瞬間黑了，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。他緊抿著唇，眼中閃過一絲受傷。

沈長菱暗自嘆息，又一個賺錢的機會飛了。她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，發現楚云衡已經別過臉去，只留給她一個僵硬的側臉。

屋子很簡陋，除了一張床外空空如也，但收拾得很干凈。墻角堆著幾捆干草，散發著淡淡的草香。油燈在風中搖曳，在墻上投下搖晃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