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豐德看著弟弟疲憊的樣子，眉頭緊鎖，“我把牛車帶走，這段時間爭取每天都能回家。你要照看好家里，那些人說不定還會來?！彼穆曇衾飵е陲棽蛔〉膿鷳n。

送走了他們，田里的活還得繼續。農具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，混合著農人的號子聲，在田野間回蕩。衛云昂因為改良了播種工具，整天忙著給村里人打造新耬，鐵匠鋪里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于耳。

沈豐年讓孟氏回家休息，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地邊。春日的暖陽照在身上，愜意得讓他昏昏欲睡。遠處，幾只白鷺在田間覓食，時不時撲棱著翅膀換個地方。

“沈兄弟！不好了！”

一聲大喊把沈豐年嚇了一跳，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。他慌忙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。

村長氣喘吁吁地跑來，臉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滾，“你們沈家那個寡婦的兒子，上次打了媒婆，現在柳拐子帶著高家的人來搶人了！轎子已經抬到家門口了！”

沈豐年一聽就急了，顧不得其他，撒腿就往家跑。路上，村長一邊喘氣一邊把柳拐子的底細說了個清楚。原來這柳拐子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，平日里仗著有幾分蠻力，在村里橫行霸道。

等趕到松氏家門口，兩撥人正在對峙。沈長菱站在一旁，目光冷冷地落在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上——張小刀。他那張令人作嘔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，不時朝柳拐子點頭哈腰。

柳拐子倚在張小刀彎曲的膝蓋上，一臉輕浮地說，“松小娘子，那天在街上咱們一見定情，我還牽了你的手，這才托媒婆來提親。你怎么能說翻臉就翻臉？”他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在松氏身上打量。

松氏臉色蒼白，緊緊抓著門框，聲音顫抖，“你胡說！那天是你故意撞我，我根本不認識你！”她的目光慌亂地在周圍掃視，似乎在尋找幫手。

即便穿著粗布麻衣，松氏渾身上下依然透著一股難掩的貴氣。她挺直腰背，目光清冷地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廉恥的男人。

“喲，還挺有骨氣?！绷兆硬[起眼睛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“你越是這樣，我越喜歡。京城來的貴人，就是不一樣?！?

松氏心頭一驚，沒想到對方連這都查到了。

身后的沈若風緊緊抓著她的衣袖，小臉因為害怕而變得蒼白。他雖然年紀小，卻也明白眼前的處境有多危險。

“兄弟們，動手！”柳拐子一揮手，身后的打手們頓時蠢蠢欲動。

沈氏族人見狀，立刻圍成一圈，將松氏母子護在中間。他們雖然大多是讀書人，但此刻一個個都挺直了腰桿，目光堅定。

“柳拐子，你別太過分！”沈豐年怒喝一聲，胡須因憤怒而微微顫抖，“這是我沈氏的人，你今天休想帶走！”

柳拐子拄著拐杖，一瘸一拐地在原地轉了兩圈，臉上的笑容越發陰冷，“沈氏？呵，一群流放來的罪人，也配跟我叫板？”

他目光掃過人群，突然停在沈長菱身上。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淫邪，“這丫頭倒是水靈，不如...”

話未說完，沈長菱已經冷冷地盯著他，眼中寒光閃爍，“你再說一遍？”

周圍的族人不約而同地后退一步。他們都知道沈長菱的性子，就連當初來訪的靖王世子都吃過虧。

柳拐子卻渾然不覺危險降臨，繼續得意洋洋地說道，“怎么？怕了？我大哥可是千夫長，手下管著上千人馬。你們沈氏，不過是幾個教書匠罷了?！?

“教書匠？”沈長菱輕笑一聲，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，“你調查得很清楚嘛。”

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人群中的張小刀身上，后者立刻躲閃開來，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。

松氏看著眼前的形勢，心中一陣苦澀。若是在京城，這種人根本不敢靠近她十步之內?？扇缃瘢贿^是個流放犯的遺孀，任人欺凌。

“娘！”沈若風突然掙脫她的手，跪在地上，“叔叔伯伯們，求求你們救救我娘！我們娘倆相依為命，我以后一定...”

“咚咚咚”的磕頭聲不斷響起，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在松氏心上。

她看著兒子的背影，眼淚在眼眶中打轉。這個懂事的孩子，從小就知道心疼她。自從他父親去世后，就再也沒有撒過嬌。

松氏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旁的石磨，又迅速移開。那里藏著她最后的依仗，是她為了保護兒子準備的。

不，她不能放棄。為了兒子，為了遠在京城的父母，她必須活下去。松氏深吸一口氣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
“最后給你們一次機會?！绷兆永湫χf道，手中的拐杖重重地點在地上，“要么把人交出來，要么...”

他話音未落，沈長菱已經站了出來，眼中閃過一絲寒芒，“要么什么？”

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。

柳拐子卻渾然不覺危險降臨，還在喋喋不休，“你們這些罪...”

“罪人是吧？”沈長菱打斷他的話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那你知道我們是因何獲罪的嗎？”

她一步步向前，柳拐子不由自主地后退。他突然發現，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，眼中竟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殺意。

跪在地上的沈若風眼中含著淚水，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哀求，“姐，求你幫幫我們！我知道以前是我們錯了，以后任你處置，只求你這一次......”

看著這個曾經目中無人的弟弟如此卑微地跪在自己面前，沈長菱心中泛起一絲異樣。記憶中那個趾高氣揚、動輒嘲諷自己的少年，此刻竟然學會了低頭認錯。

她微微蹙眉，伸手將沈若風拉起。轉頭看向一旁的松氏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，“你兒子總算長大了?！?

這句話仿佛觸動了松氏心中最脆弱的那根弦。這個往日里總是趾高氣揚的婦人再也忍不住，蹲在地上失聲痛哭。淚水在她的指縫間不斷滑落，仿佛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出來。

幾個村婦連忙圍上前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，低聲安慰。有人遞上手帕，有人輕聲嘆息，院子里彌漫著一股悲涼的氣氛。

“拿女人來壓人，算什么好漢！”沈豐年怒視著柳拐子，粗糙的手掌攥成拳頭，青筋暴起。

沈玉松也按捺不住了，向前跨出一步，“就你們這幾個歪瓜裂棗，也敢來我們沈家撒野？信不信老子現在就......”

“住口！”柳拐子厲聲打斷，臉色陰沉得可怕。他一揮手，聲音冷得像冰，“把人抬上轎子！”

話音未落，他身后的打手們蜂擁而上。粗重的喘息聲中夾雜著皮靴踏地的聲響，十幾個彪形大漢舉著木棍向前逼近。

沈長菱眼神一凜，身形如電，一腳踹開沖在最前面的張小刀。她的目標很明確——直指柳拐子。